早春二月,要擱在南邊已將是草長鶯飛的醉人景色,但在西北卻還依然是揮不去的寒冷。往平涼去的官道上,一隊人馬正緩緩地行進著。
馬二侉子坐在大車上得意地甩著鞭子,他是去年夏天剛進的鏢局,仗著表舅,也就是隊裏騎馬挎刀的楚鏢頭的人望,雖然隻是個夥計,卻在鏢行裏混的風生水起。幾個鏢師同他都不錯,平常帶他去嫖個女子,下個場子(賭場),嘻嘻哈哈地稱兄道弟。
二侉子今年過年才滿19,父母早亡,進鏢局前是個混吃喝的閑漢,別的本事全無,幾年下來到沾染了一身的潑皮氣,打起架來常常腰掖兩把殺豬刀,敢玩命見血,在河州城的潑皮圈裏有個諢號“石塊塊”,可是皮相卻好,濃眉大眼,一張臉麵棱角分明,身量高大,自覺也有把子力氣,加上平日裏幾個“兄弟”的抬愛,覺著自己是個人物。俗話說的好,人往高處走,做為一個上進青年,二侉子也想再進一步,成為這興隆鏢局的鏢師。這不,兩個月的軟磨硬泡,表舅才答應帶他長長見識。從河州起程,幾天走下來,馬二侉子覺得自己大開眼界。別人有時累了還抱怨兩句,二侉子卻是興致勃勃。他趕著大車,聽著隊中的趟子手和鏢師喊鏢號,有時也忍不住跟著喊兩嗓子,一路喊下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稱職的鏢師了。心中得意難以言表,手一抖,啪、啪、啪,紅纓鞭子連著挽了三個脆響。二侉子的心裏想開了美事兒,洛陽樓的小風仙兒,你可等著哥哥我呀,等我成了鏢師,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兒,我肯定把你包下來。想著小鳳仙那身浪肉兒,口水差點兒流下三尺長。
先按下馬二侉子暗爽不提,卻說這一趟鏢,實在是暗藏玄機。明麵上,十輛大車拉的是河州白家老號托往平涼分號的一千兩雪花銀與和順祥的綢緞,可押鏢的總鏢頭龍海心下有數,這車上的貨物盡管價值不菲,但東家在走前卻說過“若危急時可棄之”。
龍海,人送綽號“金翅摩雲”,身高八尺開外,紫紅臉,胸前一部虯髯飄灑,知命之年仍望之如四十許人。早年在南少林學過藝,掌中一口金背開天刀自出師以後沒栽過跟頭,功夫好、人麵廣,自打在興隆鏢局當了總鏢頭,十幾年下來是順風順水,這兩年,他跑的次數也少了,一年下來一多半的時間竟是在鏢局裏坐鎮。如若不是此次幹係太大,他原也是不想動的。摸了摸懷中那個榆木匣子,東家和大掌櫃兩張緊張的麵孔仿佛就出現在眼前。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個晚上。
子時已過,已經睡著的龍海被大掌櫃譴人叫醒,忙披衣來到了大掌櫃的書房。一進門,龍海便見到東家張祥和大掌櫃李雲早在房中端坐,兩人臉上均是一派焦急的神色。落坐,龍海靜等兩人開口,不想卻是半晌無話。方待催問,張祥卻又是一聲長歎,說道:“李雲,你給龍海說說吧。”李大掌櫃麵上浮出一絲苦笑,開口道:“今日戌時,鏢行接了一筆生意,從河州押貨至平涼,事成可得黃金三百兩。”言畢一頓,從懷中掏出一個匣子。龍海看去,那匣子無甚出奇,和普通的鏢箱一般的材質,為榆木所製,半尺來長、兩寸寬一寸高。打眼一掃,龍海目光收回,盯著大掌櫃,靜聽下文。大掌櫃將匣子放在桌上,這才再度開言,“東西是無甚出奇處,三百兩黃金雖不少,可也沒放在咱眼下,但奇便奇在這委托之人”,他抬眼看向龍海,“來人乃是錦衣衛的張統領。”龍海雙眉一挑,“血手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