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很緊急。她突然的大出血猝不及防,至今還沒有查出原因,但卻知道病人的身體狀況急速下降。用盡了各種辦法,也沒有辦法阻止,如今血壓急速降低,肚子裏的孩子處於缺氧狀態,偏偏又還在吸收母體的生命力,已經不足的血液,完全沒有辦法供應兩個人的需求。
嚴諾臉色慘白,放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半晌之後,才緩慢地抬起手,落在那張薄薄的紙張上。
他最後詢問了一句:“沒有別的辦法了?”
醫生擦了擦臉上的汗,神情異常凝重:“除非,除非不顧病人的安危。冒百分之八十母子均亡的概率動手術!”
夏翩翩很明顯地看見,嚴諾的手指在醫生說出這個選擇的那一刻停頓了一下。她突然覺得好諷刺,現在讓你選,要人還是要孩子……嗬嗬,嚴諾,你會怎麼選?
等了幾秒鍾,醫生忍不住又開始催促。他們負不起人死在醫院的責任,至於孩子,那又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孩子再要就有了,你還在猶豫什麼?”最後還是她上前一步開口,揚起的視線正好對上嚴諾的眼睛,複雜而充滿了痛楚。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繞了一圈,聽起來澀澀的,說不出的壓抑:“那,孩子不要了……”
手指刷刷地簽下自己名字,醫生拿了便走。手術室的燈再度亮了起來,夢門裏門外都是一片寂靜。
她知道他的痛和傷心,那個孩子,原就是他最愛的。或許在嚴諾心裏,家人,女人,事業,沒有一樣可以和那孩子比。
如今手術室外安靜得可怕,嚴諾也不說話,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旁邊是戰戰兢兢的易思,她坐在椅子上。心裏百感交集。
一個多小時之後,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令人奇怪的是,病床上躺著的容微竟然還保持著清醒。那張原本異常嬌豔的臉蛋,如今是死一般的慘白,布滿了血汙的床單在身下,映著臉色的白,觸目驚心。
“阿諾哥……”她一開口,就是淡淡的泣音。聲音澀澀的,說不出的讓人難受。嚴諾站在旁邊,什麼也不說,許久之後,才走到她身邊,握住那張布滿了血汙的手。
“你會怪我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嚴諾卻也不回答,薄唇抿的死緊。好半晌什麼也沒說,於是容微隻能苦笑,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直站在旁邊的夏翩翩默默地站在手術室旁邊,裏麵還充斥著濃烈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手術台下,有一個盆……裏麵一片豔紅。
她突然走了過去,看見裏麵躺著的東西……不,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東西了。心裏一陣陣的抽疼,隻能迅速轉過身離去。
容微是這個時候看見他的,即使全身虛軟沒有力氣。卻尖叫著大喊:“夏翩翩!”
她開始嚴厲地指控:“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賤-人!一定是你對不對,你恨我,你就那麼恨我!”
“我的確很恨你。”夏翩翩淡淡地回過頭,視線和她相對。以往覺得這個女人心機深沉又十分陰險,如今卻隻覺得她可憐。
“容微,你的孩子沒有了。是你活該!因為她有你這樣的母親,就算來到這個世上也會覺得丟臉!”
那是當初她送給自己的話,針針見血。如今還回去,說話的人心裏卻是一陣陣的滿足。
嚴諾在旁邊一言不發,容微大聲吼叫的時候,他凝著臉,什麼也不說。後來夏翩翩見到他苦笑了一下,頹然起身離開。
身後容微大喊大叫,他好像完全沒聽見……容微臉上都是淚,手指握住身下的毯子,歇斯底裏:“嚴諾,你就那麼絕情!我恨你!”
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容微的撕心裂肺,聽在耳朵裏都覺得全身一陣陣地刺疼。
她沒有回頭,直接往前走,到門邊的時候,正好看見嚴諾。沐浴著陽光,正回頭去看她,黑眸依舊璀璨。
下意識的,又想起初見的悸動。
“陽光很美。”他突然開口,讓夏翩翩愣了一下,而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能看見透過雲層的霞。
光芒四射。
嚴諾的西裝上染上了絲絲血跡,不明顯,卻依舊刺目。她走過去,視線落在那一絲紅上,唇角漾起笑意。
“容微親口承認,是她放的‘1105’,我們的孩子是她害死的。”她目光如炬,視線卻落在前方,好像什麼也不在意:“我想報仇,總覺得做人母親的,得為他做點什麼。可是現在我看見,她的孩子也沒了。心裏卻很疼很疼。嚴諾,你疼嗎?那是你的孩子?”
身軀怔了一下,她抬起頭,就看見那被緊抿的唇,露出苦澀的笑意:“那不是我的孩子……”
“翩翩,那不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