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買賣。死屍用棺材成殮,暫不下葬,城外找一個僻靜處厝起來,完案之後,準其抬埋。王達與學徒叩頭出去。包公又著知縣和馬快,分頭緝訪賊人下落。知縣告退。包公叫包興把兩名班頭韓節、杜順叫將進來,二人進來與相爺叩頭。包公就把恒興當鋪的事,對他們說了一遍,教他們帶數十個夥計,至草橋鎮訪這個姓路的和這一黑一黃的兩個賊人。並說:“本閣與你們一套文書,準你們在草橋鎮要人相幫。”相爺親自賞他們盤費,又言破案之後重重有賞,二人叩頭轉身出去。包公教主稿將文書用印後交給韓節、杜順。發放已畢,韓節、杜順到外,挑了十二名夥計,都是高一頭寬一膀,在外久管拿賊辦案,手明眼亮之人。各帶單刀、鐵尺、繩索等物件,等著領了盤費,悄悄起身。餘者班頭,在城裏關外暗查探訪,暫且不表。
單說李天祥之子李黽打刺客走後,就是提心吊膽,整整一夜沒睡。五更多天就派人到開封府門首探聽消息,天亮回稟道:包丞相仍然上朝。李黽就知道大事沒成,複又派人打聽兩個刺客的下落。等了兩天,方才知曉邢如龍、邢如虎降了開封府了。這才趕緊修下一封書信,派人連夜上商水縣與李天祥送信。李欽差一聞此言,嚇得他心膽俱碎,明知這一進京,性命難保,不入都也不行啦。心想:我雖死可別把這些財帛丟失。遂找了鏢行的人押著這些馱子送往原籍去了。自己壯著膽子,入都交旨複命。算好,包公並沒遞折本參他。萬歲爺也未降旨說他辦理不善,也未說他辦理甚善,無非是“知道了,欽此。”李天祥自己羞愧,告終養辭官,暫且不表。
單說韓節、杜順帶領十二名班頭,巧扮私行,直奔草橋鎮而來。到了草橋鎮時節,找了一座大店住下。這個草橋鎮,今非昔比。先前太後帶著範宗華住破瓦寒窯,自從太後入宮,萬歲發銀十萬,重修天齊廟,設立了寶座。萬歲要封範宗華官職,皆因他不稱其職,教他自己要一個差使。他說三輩子當地方,就要當個地方,可是天下的地方,全屬他管,要這麼一個天下的都地方,萬歲爺就賞他四品天下都地方,為的是他與知府平行,故此才賞他四品前程,四品俸祿。天齊廟周圍香火地連廟都屬他管,家道由此陡然而富,就是無兒。本地有個路家,是個破落戶,名叫路雲鵬。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叫路雲彪,一個叫路雲豹,全作小武職官。皆因他弟兄常打官司告狀,兩個哥哥搬往異鄉去了。他跟前有個兒子,叫路凱,一個女兒,叫路素貞。全學了一身好功夫。皆因路雲鵬認的人雜,都是綠林中人傳授他們的本事。路素貞這本事更透著出奇,是她幹娘教的,她幹娘是誰?就是前套《小五義》上,閃電手範天保的妻子喜鸞、喜鳳。因為路雲鵬貪圖範家是財主,就把自己兒子過繼範家。後來範宗華死了,路凱披麻戴孝,如同父母親喪。出殯後,範家又沒有親族人等,又沒人爭論,公然他就把四品都地方襲了。過了三年之①厝(cuò,音錯)。後,慢慢有人勸解他,教他認祖歸宗,他心一活,就把範家好處忘了,自己仍然改為姓路,這個天齊廟周圍香火地,還是屬他。家大業大,家內有的是錢銀,文武衙門不敢碰他,軍民人等人人懼怕,公然就成了一個惡霸。重利盤剝,折算人口,占人田地,奪人買賣,搶買搶賣,霸占房屋,欺壓良善,種種惡事,任意胡為。就後路雲鵬一死,更為無法無天。人給送了個外號,叫他活閻王。若要和他打官司,更不行了,他去二指寬的帖子,教把這個人押一個月,衙門裏就不敢押二十九天半,他說不教送飯,這個人就得活活餓死。但他有般好處,不貪女色,連老婆都不娶,家中就是他妹子路素貞帶著個丫鬟,兩個婆子,除此以外,別無婦女。如今,他妹子已經是二十歲了,也沒許配人家,總是高不成,低不就。論他妹子品貌,卻是十分人才,又是一身好功夫。二十歲的人,已通人道,常常背地埋怨哥哥,不作正事,有誤自己青春。每見少年男子時節,就透出些妖淫氣象,故此人給她送了個外號,叫她九尾仙狐。看看到了三月二十八,就該開天齊廟的日子,路家單有帳房,趕廟的各行買賣全得上帳房掛號。有曆年間準占的地方,有現占的買賣,估①衣細緞,珠寶玉器,金皮兩當,針蓖兩行,大小買賣前幾天就亂成一處,都要上這裏掛號的。這些事路凱自然一概不管。這日路凱正在書房坐著,忽然打外麵進來兩個朋友,全是山東萊州府人氏。一個姓賈叫賈善,外號人稱金角鹿;一個姓趙叫趙保,外號人稱鐵腿鶴。兩個人進來,與路凱行禮。路凱讓坐,叫人獻上茶來,問道:“二位賢弟,一向可好?”二人說:“托賴哥哥之福。”又問:“二位賢弟從何而至?”賈善說:“由京都而來。”路凱說:“京都可作好買賣?”賈善說:“哥哥別提啦,我們在京都,這個禍可闖的不小。”路凱說:“咱們弟兄多,怎懼個禍麼?”二人一齊說道:“我們這個禍,好幾條人命。”趙保說:“我那支白玉鐲子,在咱們這裏當,那時拿上去,都是五十兩。在京本打算不作買賣,心想把鐲子當了,就夠盤費。焉知曉他們隻給三十兩,我們口角紛爭,話趕話,說三天之內收他本錢,鬧了個騎虎勢。話說出來了,不能不辦。那日夜晚之間進了恒興當鋪,殺死兩個更夫,到櫃房一順手又殺了五個,得了些個首飾,本要留名姓,又怕連累哥哥你,我們是常往你這裏來,萬一風聲透漏,豈不是與你招禍麼?”路凱哈哈大笑,說:“就是這個事情!再比這事大著點,劣兄也不懼,你們好小量人。”吩咐一聲:“擺酒,咱們喝酒罷。”二賊說:“酒我們是不喝了,話已對你說明,我們得躲避躲避。”路凱說:“你們走在哪裏都不如在我家裏便當,你們哪裏也不用去。”二賊無法,就在路凱這裏吃酒,歡呼暢飲,過了兩天,就到開廟日子,賈善、趙保會同路凱,更換衣襟,商量著要到廟上走走。路凱吩咐十數個家人,叫他們拿著口袋,為的是在廟會攤子打地分錢。剛才要走,忽見一個家人跑進來,喘籲籲的連話都說不上來,說:“大爺可了不得啦,咱們廟上這幾年,也沒有打把勢的。今年來了兩個人,在此打把勢,我們問他掛了號沒有,他說:‘不懂的’,與他要地錢,他不但不給,還罵人。”路凱一聽氣往上一衝,說:“你們好生無用,不會打麼?”家人說:“我們瞧著這兩個家夥,怕打不過他。”路凱說:“多丟人哪!”言還未了,跑進五六個人,頭破血出,齊說道:“大爺,有人擾廟。”路凱說:“待我去。”隨帶賈善、趙保匆匆趕去。這一去要把天齊廟鬧個地覆天①估衣——出售的舊衣服。②篦(bì,音畢)。翻。這段節目,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