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五十年，黃沙漫漫，空氣中都是塵土夾雜著血腥的氣味。
曲穗正拖著大大的塑料袋上街進貨。
這袋子是末世前的稀罕物，耐用得很，聽老師說是用來盛放豬飼料的。
豬？她可從未親眼見過，隻在課本上見過手繪圖。
“小曲，聽說你要開飯館了，今天再買點叔的辣椒粉唄。”街上有叫賣的大叔出聲吆喝。
曲穗搖頭：“不了叔，我今天是來淘老貨的。”
她走到一家雜貨攤前停住腳步。
這裏亂七八糟放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武器，有飾品，還散落著幾本破舊的書，大多灰撲撲的無人問津。
門口坐著個古銅色皮膚的中年男人，頭發亂成一團，有幾隻蒼蠅在上邊徘徊。
“喲，小曲來了，”男人連忙起身招呼，“東西都給你留著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犄角旮旯翻出本書遞給曲穗。
那是本上世紀九十年代出版的菜譜，涵蓋華夏八大菜係。雖然已破破爛爛缺頁少字，但曲穗仍如獲至寶。
隨手翻開一頁，上麵赫然寫著“龍井蝦仁”四個大字。別說保護區沒有茶葉這種東西，連幹淨的水源都少得可憐，日常用水需要水係異能者花大力氣淨化才能勉強供應。
真羨慕從前的人類。
上一秒，曲穗還在悵惘。
下一秒，天旋地轉。
一道水流迎麵潑來。
在末世，每一滴水都是珍貴的資源，曲穗身體先於大腦行動，用手接住臉上滴落的液體，小口喝了下去。
不同於平常帶著點腥臭的腐屍味，這水清香中泛著一絲甘醇，是她從未嚐過的味道。
“鄉下丫頭就是粗鄙，哪家的太太像你這樣！”
這是什麼地方？曲穗望向四周，張大了嘴巴。
此時顯然是白天，金碧輝煌的吊燈卻高懸於頂，灑下柔和的光芒；周圍的紫檀家具精雕細琢，暈染歲月的厚重。
還有一個怒目圓瞪的老太太正拿著青花瓷茶杯衝她翻白眼。
一眼望去，大部分東西在末世已是銷聲匿跡，而在此處，卻像尋常事物一般被隨意擺放。
曲穗不動聲色地蜷縮手指，想取出縫製在袖口淬毒的銀針。眼神往下，發現那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頓時驚覺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她小時候在貧民窟，粗活累活沒少做，每逢寒冬必生凍瘡，潰爛流膿直至天氣漸暖，年複一年，凍傷不可逆轉，一雙手變得粗糙醜陋，而這手，甚至連薄繭也沒有。
情況莫測，她該立馬找個隱蔽處躲起來。
老太太見人不搭理自己，將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身為兒媳，一不孝敬長輩，二不討好丈夫，三不誕下子嗣。簡直是不下蛋的母雞。”
曲穗沒接觸過三從四德的思想，壓根兒不明白那人在文縐縐地說些什麼，隻聽懂了最後一句。
涉及到自己的專業工作，她沒忍住反駁道：“我養的雞個個聽話得很，不可能不下蛋。”
“揣著明白裝糊塗，”陳元香眉頭緊皺，像條扭曲的蜈蚣，“結婚三年肚子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就是那隻不下蛋的母雞！”
“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是人，和雞沒有半點關係。”
果然，上了年紀身體裏的器官會隨機宕機，這老奶奶的腦子顯然不太清醒了。
陳元香氣得半死，揉著太陽穴哎喲哎喲地叫喚。平日裏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兒媳婦兒今天怎麼跟中邪似的，竟然學會頂嘴了，實在是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