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桐忙道:“這萬萬不可,道長,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我們把一清道長帶離這裏,然後你施展變容術變成他的樣子,等到青狄和阿綠來之後,你便引頸就戮……這絕對不行,萬萬使不得,如果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成了殺人凶手。”
廖小銀也叫道:“是呀,道長,這怎麼能行,就算要留下來,也該是我和老大留下來……”
無塵歎道:“兩位施主,你們的好意貧道知道,可是如果不這樣做,我恩師絕不會離開這裏,他隱居井底多年,終日懺悔,萬念如灰,早已置生死於度外,貧道身為弟子,豈能見死不救,還請兩位成全貧道的一番心意。”
蕭桐一呆,道:“道長,你……你不必不此,我與青狄阿綠兄妹也算是舊識,今晚等他們來了之後,我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們,他們聽了之後,自然不會再找一清道長報仇了,那樣豈不是更好?”
無塵歎道:“青狄阿綠兩兄妹早已認定我恩師是他們的大仇人,豈會這樣容易聽信別人的話,蕭施主,你的好意貧道心領了,還請兩位施主成全?”說到這裏,他突然轉過身來,跪倒在地。
蕭桐和廖小銀嚇了一跳,急忙去扶。
無塵直挺挺地跪著,既不說話,也不起來。
“道長,你快起來,我……我們答應你就是了。”沒有辦法,兩人隻好答應無塵的要求。
※※※
茫茫的夜色之中,蕭桐、廖小銀和無塵三人緩步來到後麵的古井前。
一清道人仍然枯坐井底,隻有一點微微的光芒在井底閃動。
無塵走到井畔,道:“恩師……”
忽然井底傳來一清道人幹澀的聲音:“無塵,你來了……”
自從下午看見一清道人,他一直坐在井底不說話也不動,直到現在才說了第一句話,無塵心中一震,又驚又喜,忙道:“恩師,弟子在這裏……”
一清道人道:“你來了就好,跟你一起來的還有兩人,他們是誰?”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修為,真是後生可畏,貧道看起來真是老了……
無塵遲疑了一下道:“恩師,他們……他們是送東西來的,說有一塊玉佩要當麵交給恩師。”
一清道人微微笑道:“貧道遠離塵世已經幾十年了,何人還會記得,何人還會給貧道送東西……”
蕭桐忽然冷笑起來:“閻振東,別人不記得你,可是我們卻不會忘記,就算你化成了灰,我們也會記得……”
廖小銀也故意粗聲粗氣地道:“是呀,姓閻的,你不會這樣健忘吧,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是誰吧?”
井底突然一陣安靜。
蕭桐和廖小銀對視一眼,廖小銀大聲道:“姓閻的,如果你還想出起來,就看看這塊玉佩吧。”說完,他將手中的玉佩擲入井內。
一清道人伸手接住,默然半晌,道:“兩位想必是受人之托吧,貧道在此等候了幾十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還請兩位回去告訴一聲,就說貧道過了今夜之後一定不會苟活於人世,請他放心。”
蕭桐、廖小銀和無塵聞言,同時一呆。
蕭桐惡聲惡氣地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我家主人說了,如果你真的想了結這段恩仇的話,接到這塊玉佩之外,就跟我們一起去一個地方,到時候我們自然會讓你舒舒服服離開這個人世的,喂,怎麼樣,你還不快些出來?”
一清道人微微笑道:“兩位,貧道看來要讓你們失望了,貧道此生絕不會離開這座枯井,如果你們的主人真的想要貧道這條性命,就請他到這裏來吧。貧道恭候他的大駕。”
蕭桐急忙向廖小銀使了一個眼色,廖小銀想了想,馬上吼道:“喂,姓閻的,你是不是貪生怕死呀,我家主人說了,如果你不跟我們去,你……你就是烏龜王八蛋。”
一清道人絲毫不生氣,微笑道:“貧道呆在井底,是烏龜是井裏之蛙都無關緊要,人生一場大夢,世事幾度新涼,兩位可以回去告訴一聲,就說不管是閻振東,還是一清道人,都對那件事負疚終生,企願來生化作豬馬,償還此生之罪孽。”
蕭桐和廖小銀聽到這裏,一起轉過頭望著無塵,兩人此時已經徹底無語了。
無塵忙道:“恩師,這兩人說是為卷雲山之事而來,所以弟子不敢阻攔,故而帶他們前來,還請恩師恕罪。”
一清道人沉默半晌,過了一會,忽然悠悠歎道:“無塵,你當貧道的弟子也有三十多年了吧,你的為人為師最是清楚不過,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瞞著為師嗎?”
無塵顫聲道:“恩師,你……”
一清道人歎道:“你不用瞞為師了,為師都已經知道了。一開始為師確實是以為這兩位施主是狐青木的後人派來的,可是他們二人說了幾句話之後,貧道便已經察覺出他們身上的能量氣息與白日裏那兩名少年的一模一樣……”
無塵早已跪倒在地,道:“恩師,這是弟子的錯,弟子不該欺瞞恩師……”
一清道人微笑道:“好了,無塵,這件事不怪你,你起來吧,你把這兩位施主找來,也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無塵忙道:“恩師,這位蕭施主和廖施主都是古道熱腸,今日青雲觀發生了許多事,多虧他們幫忙。”
一清道人笑道:“難得,兩位年輕人有如此胸懷,確是難得。貧道能在臨終之前看見兩位,確是老天待我不薄。”
無塵嚇了一大跳,顫聲道:“恩師,你……你說什麼?”
蕭桐和廖小銀也嚇了一跳,什麼“臨終之前”的話可不是隨便可以亂說的。
一清道人道:“無塵,你不必難過,其實早在幾個月以前為師就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上說今日是為師的大劫之期,剛才看見這塊碧血玉佩,為師就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你的一片好意為師心領了,待會若有什麼情況,你和兩位施主不要阻攔。”
無塵悲聲道:“恩師……”
一清道人笑道:“無塵,你不必如此,你我雖有師徒名份,無奈你潛質平庸,卻不能繼承我的衣缽,為師一直深以為憾,今日臨終之際能與你暢談,也算是聊慰平生。無塵,如果為師沒有猜錯的話,今晚狐青木的後人會找來這裏來吧?”
無塵道:“是的,恩師,來的有兩個人,他們是狐青木的兒子和女兒,一個叫青狄,一個叫阿綠。”
一清道長道:“嗯,原來是他們兩人,這更好,貧道就在這裏慢慢地等他們好了。無塵,你帶著兩位小施主去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到這裏了。”
“恩師……”無塵不禁有急了。
一清道長輕聲道:“無塵,你不必再說了,你們去吧。”說完之後再無半點聲息。
無塵隻好應道:“是,恩師。”然後與蕭桐、廖小銀一起緩步離開。
走到幾百米之外的一片矮牆下,廖小銀忽然停了下來,低聲向蕭桐道:“老大,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裏嗎?”
蕭桐不答,低聲對無塵道:“道長,我看我們還是不要離開,悄悄地守候在這裏好了。”
無塵臉上略現遲疑之色,隨即他微微頷首。
蕭桐向廖小銀點了點頭,兩人躲到矮牆後,盤膝坐了下來。無塵隨即也坐到地上。
此時夜色越來越深了,天上的那一輪明月散發出冷冷的光芒,斑斑駁駁地投注到地上,織成一副副猙獰可怕的鬼影圖案;冷風在空中發出尖厲的刺耳叫聲,遠處偶爾還傳來幾聲淒厲的貓頭鷹的叫聲。
此時此景,蕭桐不知為什麼心裏突然湧起一種強烈的不詳之感。難道今晚注定會有一場無可避免的血腥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