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一柄劍,一柄半尺寬四尺長的重劍,無刃無鋒,隻有那通體黝~黑的劍身上雕琢著金黃色龍紋。

這是百年來,莫名閣誕生的最為強大的一柄重劍,曾經為莫名閣擊退過一批又一批暴徒,曾經讓其主人成為名噪一時的劍客,最後沉寂在了劍塚之中。

因為,這柄劍,早在三十年前便失去了所有靈性,徒有軀殼。

再也不被任何人提起。

而此刻,一名四歲的男童盤腿坐在劍塚外,放置在雙膝上的雙手掌心向上,一柄三尺長的青鋒劍橫擺在掌心,劍身上盈盈透著青光。

謝隨心站在十丈遠外,瞧著不動如山的男童,雙眸之中閃過些許疑惑。

譚漠河,莫名閣當代嫡長子,己巳年六月生,出生之時,莫名閣內所有兵刃皆發出轟鳴聲,經久不絕,直到漠河止住啼哭方才停歇。

世間萬物皆有靈,謝隨心曾經有過兩柄佩劍,一柄仍舊隨身攜帶,一柄早已送入了劍塚。他很清楚,漠河出生時造成的異象實乃器靈對強者的保護和服從,而很顯然,這個強者就是漠河。

隻是,四年前,謝隨心所見到的繈褓中的漠河隻不過是一個眉眼間帶著淩厲鋒芒的小嬰兒,四年之後再見到,卻是一個讓他一眼望去便會生出幾分戰意的孩子。

一個四歲的孩子,在劍塚前枯坐,為了不是領悟劍意,而是劍心,這是何等的堅忍和可怕。

“你,就是漠河?”謝隨心走到男童跟前一丈處,沉聲問道。

畢竟四年未見,他不能確定自己的直覺是否依舊準確,還是先一步試探比較好。

“太師叔……”四歲的男童睜開眼,沒有起身,隻是聲音中恍惚有幾分遲疑。

謝隨心頷首,一步踏出,越過男童走入劍塚,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柄劍,一柄半尺寬四尺長的重劍,無刃無鋒,帶著沉重的氣息卻無半點靈性。

漠河瞳孔微縮,很快恢複正常,麵無表情地看向謝隨心,沒有疑問,也沒有好奇。

“你可喜歡……這柄劍?”

淩……雲……

重劍淩雲,謝隨心的佩劍。三十五年前,謝隨心手持淩雲一戰成名,成為中州大陸最強的劍修。五年後,重劍淩雲被謝隨心擱置家中溫養劍靈,一日有仇家上門欲毀去淩雲,以斷謝隨心臂膀之一。介時謝隨心尚未歸家,其妻夜瞳霜以身護劍,一口心頭血讓劍靈提前成型擁有神智,最後劍靈淩雲大殺四方,卻在夜瞳霜離世之後消失無蹤。

自此,重劍淩雲隻餘軀殼,再無靈性,被謝隨心封存於劍塚之內,以祭亡妻。

漠河一雙眼睛死死盯住金黃色龍紋的玄鐵重劍,眼眸之中的那是完全不應該屬於四歲孩童的鋒芒,稍縱即逝,開口時已經又是麵無表情:“不喜歡。”

謝隨心絲毫不意外這個回答,繼續問道:“你可想要這柄劍?”

“……”男童遲疑了片刻,終於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目光如炬,斬釘截鐵道:“想!”

一點笑意從謝隨心嘴角綻開,連目光都變得柔和了幾分:“從今日起,這柄劍便是你的了。”用它,用你自己,守護好那個你想要守護的人,那個我沒能守護的人。

男童伸手,接住這柄重劍,緊緊抱在懷中,鄭重地點了下頭。

謝隨心隨後便離開了莫名閣,三十年不曾回去過,自然也不知道,當年那個堅忍的孩子在七歲的時候便背著那柄玄鐵重劍離開了莫名閣,獨自一人踏上了旅程。

這是初冬的第一場雪,皚皚白白的一片,將整座山脈都印染成了銀裝素裹。而在這刺目的白茫茫之中,有一個小小的身軀背著一柄比自己還要長上些許的重劍在前行中,步履堅毅。

一張小~臉分明已經被寒風吹得透紅,他也沒有尋找避風的處所,依舊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著。

男孩就這樣走了一天,終於在日落前走到了一片紅楓林。

楓葉在白雪的映襯下愈發顯得鮮紅了,也讓男孩的心跳動得越來越快了。

直到,一個小小的繈褓憑空出現在巨大石墓的前麵,緋紅色絲緞包裹著團團粉粉的小嬰兒,啼哭聲震動了長明軒內外。

很快,墓室大門便被人從內打開,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走了出來,將緋色繈褓抱起,臉上帶著迷惑。

顯然,少年是在奇怪這個嬰兒是怎麼來到長明軒的,為何雪地上沒有落下絲毫痕跡?

男孩就這麼站在白雪中,紅楓下,看著白衣少年將嬰兒抱入了長明軒,嘴角終於漾起了笑容,一絲完全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笑容——憐憫、欣慰。

“她來了。”

紫衣女子悄然出現在男孩身邊,在墓室大門關閉的一刹那,不帶一絲聲響,不留丁點氣息,一雙妙~目若有所思地望著長明軒,盈盈淺笑。

“我做到了。”男孩沒有扭頭,沒有轉身,雙眼依舊盯著那扇已經緊閉的大門,說著毫不相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