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下旬的一天,清晨,海濱城市大連,龍頭灣別墅。
太陽正好,照在韓靜怡的臉上。很長時間,她一直這樣,半裸著身體,散亂著頭發,躺在床上,眯著眼睛,隔著晨起的迷霧,看窗外的五彩世界。她喜歡這種虛幻的感覺,遊遊離離的,始終看不真切。
窗台的位置很低,躺在床上可以清楚地看見大海。窗簾對開著,紫色窗幔上彌漫著一股股神秘的妖氣,揮之不去。海鷗的亮翅不時劃破天空,它們尖叫著,在海麵上盤旋,驚現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保姆小英子正在廚房裏做著早茶,早茶是上好的安溪鐵觀音,味道很純正。每天清晨九點,是韓靜怡起床的時間,那時,小英子會把早茶沏好了,放在客廳裏,等她過去。大連的水質遠沒有南京的好,沏出的茶裏有嚴重的腥氣,讓人很不習慣。在大連喝鐵觀音,浪費的不是海水,倒是鐵觀音了。
龍頭灣別墅是韓靜怡在大連的療養地,每年七月,她像一隻鳥兒一樣,從火爐南京遷徙到這裏,直到立秋後,才返回南京。三年了,她一直保留著這樣的習慣,雖然從本意上來說,她不想離開南京。
在大連,韓靜怡身邊唯一的親人是小英子。陳米石偶爾來個電話,從南京遠遠地問候一聲,和她最多說不過三句話,很快就被身邊催促的聲音打斷了。韓靜怡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清心寡欲,仿佛和清教徒似的,飽暖不思*。
在這裏先強調一下,韓靜怡是一個病人。她的病不在軀幹,也不在骨髓,而在心髒。自從得了這個病,韓靜怡連呼吸的方式都變了。她不敢大聲呼吸,也不敢大聲咳嗽,甚至夜裏也不敢睡得太沉,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睡過去了,再也不會醒來。每天,韓靜怡幾乎是捧著自己的心髒,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她經常做著一個內容相同的夢,夢見心髒離開了她的身體,漂移在她的體外,流著黑色的血液,最後幹涸而死。
韓靜怡喜歡清晨。每個清晨對她來說,意味著又多活了一天。她喜歡看窗外,那裏有無數活著的生命。每天清晨,她睜開眼睛,張開身體,等待著海風從窗外一陣陣地撲過來,讓大海腥味兒十足地擁抱她的整個身體。
韓靜怡是一個禁欲三年的女人,她的心髒承受不了yu望帶來的任何激情。像這樣的女人,對男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麼肉體方麵的吸引力了,女人的性感除了美貌,還有健康,而韓靜怡的身體,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堆腐爛的機器,等待腐朽,等待滅亡。
“靜怡姐,該起床了。”客廳裏,小英子在喊。
“嗯,知道了。”韓靜怡懶洋洋地躺著,沒有動。
十分鍾後,韓靜怡終於起來了,站在窗前,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並輕輕地呼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海水清澈,天空蔚藍,世界還是那麼美麗。她提了提滑落在肩膀下的睡衣吊帶兒,在倒映的窗玻璃裏,看著自己,顧影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