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2 / 2)

小寒、大寒,大致都在一月初或月中,因此,新春一月便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一直要持續到二月四日的立春時分。當然,這不過是曆書上的事,實際上也並非如此規規矩矩。有時小寒比大寒還冷,又有時大小寒都沒有那麼冷,等到二月立春之後,才真正冷上一陣子。不,與其說冷上一陣子,不如說這種情形居多。

但是,盡管隻是曆書上寫著“立春”這個詞,也蘊涵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明朗性。過了年,春天就近了;春天近了,等待春天到來的心情便雀躍起來。曆書上的立春,使人開始懷有一種期待:這回春天真的要來了!

實際上,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寒冬依舊漫長。然而,千真萬確,春天正在一步步走近,隻是很難看到它會加快步伐罷了。這種春日來臨的步調,恐怕是日本獨有的;似乎很不準確,實際上卻準確得出人意料。

人們都把立春後的寒冷叫做餘寒,實際上遠遠不是稱為餘寒的一般寒冷。這時期,不僅會降雪,一年中最冷的寒氣也會襲來。然而,即便是這種寒氣,等到三月,便一點一點地減輕,簡直到了人們既有所感,又無察覺的程度。不過,即便進了三月,春天依然沒有露麵。隻是陽光、天色和樹木的姿容,會在不覺間給人以早春的感覺,餘寒也會變成名副其實的春寒。與此同時,連那些從天上降下的東西,那種降落的樣子,也會或多或少發生些變化。那就是“春雪”和“淡雪”。總之,春寒會千方百計改變著態度,時而會露麵,時而又會把身子縮回去。

在這樣的三月裏,有一次寒流襲擊了日本列島的中部,正是三月十三日奈良舉行汲水活動的當口。近畿(日本地名)一帶,奇怪的是這時節竟會受到寒流的洗禮。與此同時,我在東京的家,三月初開始著花的白梅達到盛開時分。每年,當我望見白梅盛開,便又一度想到曆書上的記載。於是發現,大抵上相當於汲水日,或在其前後兩三天,並且就在兩三天裏氣溫下降,異常寒冷。我的眼前浮現出在奈良古寺的殿堂裏,鬆枝火炬照亮黑暗的情景。看來,也許並非照亮了黑暗,而是照亮了寒流。這時節的春寒,確實是不容置疑的。

白梅在汲水日時盛開,紅梅卻隻乍開三分。白梅在三月末凋零殆盡,紅梅卻入了四月,還多是保存著凋餘的疏花。在那白梅開始凋落的時分,杏花和李花就開始著花,好不容易春天終於正式來到人間。然而,三月末或是四月初,正是我家的紅梅繁花正盛的時節,還要再來一次寒流。那正是比良灣風浪滔滔的季節。自古以來,就流傳著比良大明神修講《法華經》之時,琵琶湖便風濤大作、寒氣襲來的說法。實際上,這時節京都和大阪還要經受最後一次寒流的襲擊。不隻是京阪一帶,東京亦是如此。

這樣,與杏、李大致同時,桃樹也開始著花。杏樹的花期較短。

剛剛看到開了花,一夜春風就會吹得落英繽紛,或是小鳥光臨,霎時變成光禿禿的。李花雖不像杏花那樣來去匆匆,但也是短命的。比較起來,依然是桃花生命力強,一直開到櫻花換班的時節。

今年恐怕也與往年相似,一、二、三月之間,寒流會在日本列島來來往往,梅樹的蓓蕾就在這中間一點點長大吧。日本的大自然,在為春天做準備的空當,既十分複雜,又朝三暮四;但是總的看來,恐怕也還是呈現著一種嚴格地遵循既定規律的動向。梅、杏、李、桃、櫻都在各自等待時機,準確地出場,來到春天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