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並不討厭宋樂天,我覺得他還算是個帥哥,個頭兒過了一米八,人也聰明伶俐,衝他這條件,學校裏好多個小姑娘盯著,他能喜歡我,我可能還真應該像大牛說的似的受寵若驚一把。可我就煩他說的那句“沒想到你也和我有一樣的想法”,你追就追唄,什麼一樣不一樣的。哦,我跟你沒一樣的想法你就不追了啊?說白了就是那時候小丫頭片子的虛榮心,樂意讓人追,還得無條件的。

宋樂天不怎麼打扮,看來看去也就那麼幾件衣服,來回換著穿。我曾經懷疑他們家沒錢給他買衣服,可看他那動輒好幾百塊錢的飛機模型往回買,不像是特困戶啊。後來大牛告訴我,宋樂天他爸是一高幹,市委的。我摸索了一遍市委裏邊兒姓宋的幾個總上電視的領導,覺著哪個也不像是宋樂天他爸。我把這想法跟大牛說,大牛說:“你懂個屁,上天有倆姐姐你不知道啊?他爸今年都五十出頭了。”哦,這麼一說,那幾個姓宋的領導就哪個都像是宋樂天他爸了。當時是實實在在對宋樂天有了好感:這年頭不靠老子的小子太少了,就算是不靠,也沒有瞞得這麼密不透風的。我說怎麼老有各年級的老師整天蒼蠅似的往宋樂天身邊靠呢,還特親切的樣子,原來他有這麼個家庭背景。他這個不張揚的行為,大大博得了我的好感。

自打我對著大牛勃然大怒之後,宋樂天就再也沒來找過我。雖然我嘴上一直罵他惡心惡心的,可心裏邊兒總希望他能來找我――女孩子嘛,有人追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兒啊,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寶貝。擺點兒架子還擺砸了,他真不來找我了。

盡管我愛情小說看了不少,但我並不太懂得愛情是什麼東西,也從未試過去喜歡誰。至於心動的感覺什麼樣兒,那就更無從說起了。所以我基本上不清楚我對宋樂天的感覺到底是不是喜歡,隻是覺得他挺不錯的,要再具體點兒,可能樂意多看他兩眼。

那時候黃家駒剛死沒多久,那以前我根本不知道Beyond是什麼玩意兒,一天偶然在電台裏聽到了人家介紹這個樂隊和黃家駒,一聽見《真的愛你》就喜歡上了。剛喜歡上,那天殺的主持人就開始沉痛悼念黃家駒同誌,把我給氣得差點暈過去。第二天中午我跟大牛出去買煎餅果子當午飯,我叨咕了一句:“那個黃家駒死了真挺可惜的,唱歌真好聽。”說完這句話看見宋樂天端著一盒擔擔麵站在離我們不到兩米的地方迎麵走過來,“今天不回家吃飯?”他這是跟我說話呢。算起來我們冷戰也有倆月了,如今人家主動跟我說話,我總不能駁人家麵子了。

“我媽加班,來不及回家。”我解釋說。我家離學校近,每天中午都騎車回家吃飯。

“哦。我先走了。”宋樂天跟大牛打了聲招呼就走了,沒再跟我多說一句話。

我朝他的背影狠狠翻了一下白眼,心說你牛什麼牛,看我下回還搭理你不搭理。

轉眼就快期末考試了,我也快過生日了。我這人命苦,每年過生日不單撞上期末考試,而且一準兒下雨,所以長這麼大就沒人給我開過生日會,每年都是我跟爸媽一起吃頓飯。那年過生日是一如既往,我收到了為數不少的禮物,都是初中的高中的朋友送的,大部分是毛絨玩具。我媽總抱怨說咱家毛絨玩具太多,以後給我兒子和兒子的兒子都夠用。大牛送我一本精致得要命的日記本,當時禮品店標價三十五。我感動懵了,對著大牛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晚放學宋樂天守在車庫門口等我出來,看見我,遞給我一個包裝盒,沒說“生日快樂”,就說:“路上看見了,知道你喜歡,就買來了。”我一看那包裝盒方方正正的,心裏又是一陣激動,以為哥兒倆心有靈犀了,一人買了一本日記本給我。“你回家慢慢看吧,我先走了。”說完他騎車走了,大牛在我身後吆喝:“荊盈,你磨蹭什麼呐?走不走哇你?”我趕緊騎車追過去,跟著大牛往宋樂天相反的方向走了。

回家我拆包裝,沒有驚喜的準備。所以我看見一套Beyond的紀念專輯的時候,根本沒反應過來。那還是我這輩子頭一回感動。那時候我特含情脈脈地想,一個男孩,能把我不經意間說出的話記得這麼清楚,還特意買禮物給我,真是不容易。估計當時要配點兒煽情的音樂,我就水漫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