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1 / 3)

“一樓何奇?杜少陵五言絕唱,範希文兩字關情,藤子京百廢俱興,呂純陽三過必醉。

詩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見古人,使我愴然涕下!諸君試看:洞庭湖南極微湘,揚子江北通巫峽,巴陵山西來爽氣,嶽州城東道岩疆。儲者,流者,峙者,鎮者,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這是嶽陽樓上的一副名聯。嶽陽樓是我國第一名樓,樓前的洞庭湖,也是我國第一名湖,煙波萬頃,無限湖光,望裏君山,青螺一點,尤其是清秋靜夜,月朗沙寒,那一種說不出來的膻遠高雅之趣,筆墨難描!唐代大詩人賈至,曾經為這種境界,留下了不描而描的七字好詩:“明月秋風洞庭水”!

時屬中秋前一日,贍魄雖未全圓,但湖麵業已滿籠清輝,就在水天相映,空明無際之中,有一條大船,蕩漾碧波,離船七八丈外,並有一條小小漁舟,隨風輕蕩。大船之上,共有五人,一個是全身勁裝的虯髯大漢,一個是寬袍博帶的清瘦老者,一個是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土,一個是四十來歲的黃衫儒生,另外一個便是在船尾搖櫓,肩背蔥笠,身著蓑衣的老漁家。

五人裝束氣宇,各不相同,卻偏濟濟一船,談笑風生,看來著實有點不倫不類!

虯髯大漢抬頭一望長空,向船尾叫道:

“雲老頭,月到中天,船到湖心,你還搖的甚櫓?趕快開始我們這場五年一次的盛會!

這一次你是地主,應該先露一手,讓大家瞧瞧洞庭釣臾近五年中的新成絕藝!”

那被叫做洞庭釣具的雲老漁人,笑嘻嘻地走進艙來,對虯髯大漢說道:

“老漁人的玩藝兒,離不了魚鉤魚線,蔥笠蓑衣,能有什麼好看?不過今夜既在洞庭相聚,我若不先行獻醜,也換不出來你們幾位的內家絕學!來來來,且看我釣條鮮魚,替諸位加一樣下酒好菜!”

眾人聞言,知道雲老漁人要在釣魚之上,顯點功夫,頗黨新鮮,一齊含笑相視。

雲老漁人不用釣杆,也不用魚鉤,隻在船中找出一團縫衣所用的普通棉線,掐斷兩丈左右一段,理好握在掌中,便即倚窗向湖麵凝目。

夜靜人稀,時有大小魚兒,跳波而起,把湖中月影,攪成萬點碎銀,然後再徐徐合攏,煞是有趣!

雲老漁人略候片刻,便見船前丈許,躍起一尾盈尺巨鱗,右掌疾揚,棉線化成一縷白光,電射而出,剛好繞住魚身兩匝,二指微鉤,魚便甩進船內,潑刺不已!

內家好手,能把本身所練真氣,貫達技梢,並不算難,但棉線長幾兩丈,盈尺活鱗,力量又不算小,結果魚落船內,棉線絲毫未斷,這份內勁眼力手法的綜合運用,不由其餘四人無不發自內心的鼓掌叫好!

雲老漁人向虯髯大漢笑道:“我這洞庭釣史,業已遵命獻五,如今大概該你這長白酒徒一顯神功的了?”

虯髯大漢縱聲大笑道:“該我就該我,反正在座五人,誰也不準藏私,幹脆大家都來老本行,你這釣史表演釣魚,我這酒徒就表演喝酒!”說完對著船板上一壇原封未動的美酒,揚手一掌,所去封泥,然後身不離座張口一吸,壇中美酒便如一線噴泉,帶著濃冽酒香,淩空直注大漢口內!

虯髯大漢等把壇中所盛的十斤美酒,全部吸人口中,才庫腹哈哈笑道:“這種運氣吸物,雖然算不了什麼功夫,但我略施小計,有偏諸位,卻借機把腹內酒蟲喂飽了呢!”

眾人知道虯髯大漢雖然如此說法,但十斤美酒,化成一戈而飛注口中,時間自然不會太短,可見真氣內力彌沛得實已驚人,也自一齊讚譽不已!

那位四十來歲的黃衫儒生笑道:“洞庭釣史,長白酒徒,你們二位借釣魚飲酒,表現神功,可謂名實相符,高明已極!我這‘萬博書生’,雖然萬事皆博,但一事不精,這五年來,更慚愧的是流轉江湖,毫無成就,還是先請孤雲道長,賜教幾手冠冕武林的無上劍術,一開眼界!”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搖頭笑道:“彭兄既有‘萬博書生’美稱,便不該如此說法,方今武林之中,以劍術名世,而高出孤雲以上者,最少有三人之多!你捧我無妨,萬一鬧出些閑氣,卻大犯不著!彭兄鐵指神功,;向稱江湖一絕,還是先看你的好了!”

黃衫書生哈哈笑道:“道長這五年以來,不但內功精進,連嘴皮子也厲害起來!你既怕麻煩,不願意接受那‘無上劍術’四字,怎的反替我這根手指頭,編上個‘江湖一絕’?好好好,你與白老頭的好戲壓軸,我就如言獻醜!”

說完放眼四矚,看見方才被洞庭釣史用棉線釣起來的那尾鮮魚,還在船板之上,潑刺亂跳,遂伸手捉起,走到窗邊,向洞庭釣史笑道:“我們酒意已濃,何況剩下的最後一壇美酒,又被老熊這個酒鬼飲幹,不必再並死這條魚兒,彭涵替你放去了吧!”

洞庭釣具雲老漁人知道“萬博書生”彭涵是想借放魚獻技,不由暗想這五年一會,的確蠻有意思!自己釣魚顯功,倒要看看他放魚之間,怎樣獻技?

目視彭涵,含笑點頭,這位“萬博書生”遂潛凝真氣,右手屈指遙彈,“轟”然一聲,離船丈許的湖麵之上,硬被彭涵指力,彈出一個徑尺水洞,飛起滿天浪花,然後左手輕推,那條活魚,恰恰落人水洞之中,尾鰭略掉,便自不見!

孤雲道人批掌大笑道:“彭兄把‘彈指神通’練到這般境界,還說一無所精,實是欺心之論!如今孤雲獻醜,請諸兄看我幾招粗劣劍術!”

孤雲道人說到此處,方待自肩頭拔劍,他身傍那位寬袍傅帶的清瘦老者含笑攔道:“道長神劍,留殿今日之會,白某不才,先行敬獻一樁小巧薄技!”

伸手在桌上取起吃剩下的十來個魚圓,起身走到船頭,舒掌一揚,魚圓便在月光之下,化作十來點銀星,衝天直上!清瘦老者右手拋起十來點銀星,左手在懷中一探一甩,甩出二三十條極細金光,人也發出一聲龍吟長嘯,淩空拔起三丈多高,身形宛若神龍遊空般的,略一盤旋,輕輕落在原地,但掌內卻托著那十來個魚圓,每個魚圓之上,都被兩根長約三寸,細如發絲的金針,交叉相貫!

洞庭釣具,長白酒徒,孤雲道士,萬博書生等人,尚未及鼓掌稱讚之時,那條在七八丈外,隨風輕蕩的小小漁舟之上,突然有一個清朗口音,發話說道:“這是‘奪命神針’及‘天龍禦風’身法,尊駕難道是‘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白大俠嗎?”

大船之上五人,聽有人能在功力上認出清瘦老者姓名來曆,不由齊覺一愕。注目望去,漁舟業已如箭駛來!

船頭上站著一個修眉朗目,五絡須髯飄拂胸前,相貌清逸出塵的灰衣老者,腰下懸著一柄帶鞘長劍。

船尾操槳的,是個十四五歲漁娃,青絹包頭,目如點漆,眉如遠山,長得極其娟秀,操舟手法也又穩又快地頗為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