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鏽錢,外圓內方,旋乾轉坤,撥轉落地。
擲錢的是個麻衣老道,駝背羊髯,馱著杆上書“不誠不占,不義不占,不疑不占”的卦旗,趿著草鞋蹲在地麵,手裏握著塊缺了角的龜甲,盯著地上銅錢,賊眉鼠眼。
“咳,離上坎下,水火未濟,亨什麼來著?你等我找找。”
說著他心虛地瞟了一眼跟前的少年人,從腰間掏出一本皺巴巴的爛書,好一通翻找後驚呼道。
“亨,小狐汔濟,濡其尾,無攸利!”
對麵少年劍眉星目,此時麵色陰沉,對這不靠譜的老道頗為不耐。
“老牛鼻子別故弄玄虛,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老道撫須,故作高深地指了指身後的卦旗道。
“天機不可輕泄。”
他抬頭,看到卦旗上除了那十二字外,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上書“占卦免費,解卦三文”的字樣,這字藏在老道腦後,若不刻意顯露,常人斷然不會注意。
少年怒極,怪不得這老道方才拽著自己說可以免費算卦,原來坑錢的門道落在了這上麵,他站起身來就要去扯老道的領子。
“臭算卦的,你敢耍小爺我?知道小爺是誰嗎?”
老道士被嚇了一跳,倒摔在地上,雙手護著臉麵,連呼。
“打人五文,打臉二十!”
少年瞧著老道攔在臉前的左右袖口上,各繡著“替人消氣”和“五文一拳”的字樣,險些沒背過氣來。
他咬牙切齒。
“生財有道啊!”
老道挪開手掌,露出洋洋得意的小眼睛。
“過獎過獎!”
少年被這老道的無恥勁氣得直笑,正準備數落幾句,折了他的旗杆,好消自己被戲耍的悶氣。
正抬手,就聽街頭傳來一陣喧嘩。
老道和少年同時朝聲響處望去,就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人恰好從牆頭翻身而下,奔著兩人的方向跑來,身後十餘個身著黑衣的護院拿著長棍緊追不舍。
那年輕人悶頭急奔,抬頭恰好瞧見正準備掩麵低頭的少年,眼睛一亮,朝著少年火急火燎的大喊道。
“陸羽!你愣著幹什麼?別給我望風了!不趕緊一起跑?”
那追在身後的護院一聽,立時分了幾人朝著陸羽趕了過來。
他一驚,連忙推開老道轉身就跑,還不忘順勢撿起了地上的三枚銅錢。
“趙廷,你這狗日的!又坑你爹!”
老道在後麵驚呼。
“哎哎哎!我的銅錢!”
卻隻是幹扯嗓子,腳下分毫未動,駐足不追。
那叫做趙廷的年輕人腳下生風,跑得飛快,頭也不回。
“風緊扯呼!你家見!”
轉頭就拐進了一處巷子。
陸羽也不慢,竄進街巷人流之中,連續轉了幾個巷道,就把身後的護院甩得一幹二淨。
他放慢了腳步,仔細觀察了會兒,確認沒有尾巴後才扭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繞過了幾條街道,他停在一處酒家門前,拋了拋手裏的意外收獲,揣入心口。
酒家不過兩層矮樓,方形的酒旗迎風飄蕩,門額上懸著“平安酒樓”的門匾。
趙廷早就到了,此時正蹲在門口等他。
陸羽上前就是一腳,被趙廷利落的躲開。
“狗日的,老子本來不用跑的。現在倒好了,被永安賭坊的護院盯上,這段時間連我都得繞道走了。”
趙廷毫不在意,拍了拍褲腿上落的灰,嬉皮笑臉的回應道。
“你怕什麼?咱又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護院一個個看起來膀大腰圓的,其實都是群狗熊,要不是這次人太多,我跑都不用,一個人就能撂翻三個。”
陸羽翻了個白眼。
“說你娘的屁話,怎麼樣?錢拿回來了嗎?”
趙廷攤手。
“到手了,幹他娘的,要不是那家賭場的錄事被我發現出千,我也就願賭服輸了,偏生我最恨賭桌上使詐的人,你詐我錢,我就自己拿回來,這叫烏龜原則。”
陸羽一巴掌拍在趙廷的後腦勺上。
“狗屁的烏龜原則,我娘叫你多跟著我讀點書,你除了瞌睡,就全他媽讀到骰子上去了,這叫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