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靖皇帝前,大明皇帝基本還是管事的,所以不會出現長時間權力真空,使得司禮監秉筆、掌印太監和各司管事太監的更換頻率相對較高。
小擰子認真思索後,點了點頭。
沈溪道:“這世上,想要掌握權力最好的方法,不是自己總攬一切,而是由別人代勞,若權力一直在你手上,或者說一直能得到陛下信任和大臣信從,誰來當司禮監掌印又有何區別?”
小擰子瞬間便覺得自己好像被誰騙了,當然他不會覺得是沈溪在騙他。
他暗自琢磨:“最早的時候,麗妃娘娘的確是這麼對我說的,讓李興等人來當司禮監掌印,我隻要能控製李興,那司禮監便在我掌控中,就算李興倒台,下一個司禮監掌印還是要聽我的命令,我始終都隱身幕後操縱一切。但後來麗妃卻改變想法,找了些理由慫恿我爭位,但其實她已經失去對我的信任,隻不過是想糊弄我,讓我出麵頂著,隨時做好犧牲我的準備!”
想到這裏,小擰子問道:“那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溪道:“其實誰來當司禮監掌印,我並不太在意,或者說我從未想過插手此事……擰公公,你或許被一些言論迷惑,覺得我欺世盜名,肯定想要掌控一切。但你何不設身處地地想想,若我什麼事都想插一腳,豈非讓陛下猜忌,更讓朝中人攻訐於我?為何我要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小擰子再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現在的沈溪應該盡量避免落人口實,若連司禮監掌印這種職位都是由沈溪來跟皇帝提議並落實,必然會落人話柄,而沈溪做事一向穩重,走一步看三步,斷不會做這種事。
沈溪再道:“司禮監掌印歸屬,直接影響的衙門是內閣,雖然我是翰苑出身,但並不希望早早便入閣,未來若有人想推我入閣,我必會拒絕,多年戎馬生涯後我現在更想過幾天安穩日子,甚至我已對陛下表明心跡,斷不容有人打攪。”
“擰公公,你或許可以通過陛下的信任當上司禮監掌印,但擰公公捫心自問,你能在司禮監完全站穩腳跟,做到事事都出於自己的意見,而不會被陛下之外的人左右?”
小擰子甚至不用去細想便大搖其頭。
小擰子跟沈溪對話時,覺得比跟麗妃相處輕鬆多了,沈溪給他講的都是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隨即他想到,自己就算執掌司禮監,依然要受麗妃節製,而沈溪若是對他指手畫腳的話,他也沒辦法拒絕。
沈溪淡淡一笑,攤開雙手道:“這不就得了,本來可以讓別人來當一個傀儡,但現在擰公公卻要將自己置於這樣一個極其危險的崗位上,隨時會被人左右意見……擰公公,你這又是何苦呢?”
小擰子點頭不迭:“沈大人,小人聽明白了,您希望小人推舉旁人來當司禮監掌印,是嗎?或者不是推薦,而是不去競爭。”
沈溪微微頷首:“我正是這個意思,與其費神費力,不如隱身幕後,做一個牽線人,這才是為宦者最高明的行事手段。”
小擰子還是有些擔心:“但小人怕張公公回來……張公公為人錙銖必較,行事狠辣,若被他東山再起的話,怕是小人要遭受打擊報複。”
“嗯。”
沈溪點了點頭,“現在確實是要防止某些人東山再起,我也有同樣的擔心,若一個人倒台了,還讓他爬起來,必會比以前更難對付,難道隻有你擰公公意識到這一點?陛下輕易不會任用舊人,這些人到底已失去陛下的信任,為何要重新啟用?若擰公公你完全相信某些別用有心之人的意見,那你……嗬嗬,其實大可不必來問我。”
聽起來,沈溪好像是在說麗妃,但其實是在幫小擰子打開心結,那就是不要聽太多人的意見,最好隨著自己的內心走。
沈溪最後道:“擰公公,你自己的選擇才最重要,我隻是提供一些淺顯的意見,若擰公公覺得,應該自己去當司禮監掌印,又有何不可?說不一定你能創造一個奇跡,長期保持聖眷不衰,如今陛下身邊最受信任的公公,怕不就是你擰公公了吧?”
小擰子不再說什麼,他感覺到,現在自己已掉進沈溪和麗妃為他精心設置的陷阱中,有人想讓他這樣,又有人想讓他那樣,到底他應該做什麼,卻因為智計不足而難有決斷。
他也明白,沈溪和麗妃都是智慧高深之人,從某種程度而言,沈溪的智慧應該比麗妃高,二人各有目的,所以在對他說一些事時,會根據自身利益對他進行誘導。
“小人明白了。”
小擰子說了一句,至於是否他真的明白了,又當別論。
沈溪笑道:“既然擰公公有了決定,那我也算圓滿完成任務……擰公公若是沒別的事情,便請回吧,我也要休息了。”
小擰子又顯得很緊張:“沈大人,小人自己的事情,就不勞煩您了,但陛下那邊……您可要多提醒一下,陛下在宣府停留太久時間,若長期不回朝的話,難免一些牛鬼蛇神會跳出來興風作浪,沈大人您現在凱旋回來,更該勸說陛下早日回京才是。”
沈溪微笑著點了點頭,他不由思索小擰子說這番話是出於怎樣的考慮,是真的這麼想,由衷而發,還是說有人讓他這麼說。
小擰子再道:“可能有人想挽留陛下在西北,如此可多得聖寵,但如此是要亂國啊……小人人微言輕,沒資格提醒陛下,隻有沈大人可以名正言順以帝師的身份規勸。小人先告退,沈大人請安歇吧。”
小擰子顯得十分恭謹,一路退到帳外,當帳簾重新合上上,沈溪臉上的笑容仍舊掛著。
此時沈溪還在思索一些事。
見到小擰子後,他能明顯感覺到皇帝身邊各方勢力繁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合作又對抗……小擰子明擺著對麗妃有所提防,卻不能把話明白無誤說出來,隻好用一些隱晦的方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