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瓊反倒覺得,侯勳這種沒多少想法,遵命行事,在軍中兢兢業業的將領,更應該得到提拔。
說到底,王瓊雖然欣賞林恒的才能,但對於這個年輕人平時表現出來的書生意氣文質彬彬並不是很滿意,王瓊仍舊覺得將領隻需要聽從命令即可,像林恒這樣善於主動思考和自行做主的人並不歡迎。
“……大人,還是沒有沈大人的消息,不過以卑職估量,沈大人所部深入草原應該超過五百裏了!”
“五百裏?這才幾天時間?且沈尚書統領的可是步兵,有可能這麼快嗎!”王瓊顯得難以置信。
侯勳道:“前線斥候已深入草原四百裏,但還是沒有傳回沈大人所部的具體消息……因為沈大人從韃靼營地內繳獲大批戰馬,如今基本做到一人兩馬甚至三馬,輜重也有專門的牲口拉拽,以至於進兵速度非常快,接下來很可能會渡過黃河!”
王瓊皺眉:“沈尚書有必要如此拚命嗎?此前他已連續辛苦近兩個月,這一戰好容易以勝利告終,有何道理不來榆林衛城休整,非要繼續不眠不休折騰自己和麾下部隊?”
王瓊對沈溪的意圖不是很了解,一如之前他根本不了解沈溪是如何做出孤軍深入草原又敢在榆溪河北岸跟韃靼人決一死戰是同一個道理。
當然,連王瓊這個素來以睿智著稱的大人物都不明白的事情,侯勳自然更不能作答了。
半晌後,王瓊道:“伯之回來了,但現在後續大隊人馬尚未歸來,總兵官之位照舊空缺,你二人中還是以你為主,主持軍務,不過真遇到事情你記得多跟伯之商量一下!”
在林恒領兵馳援張家口堡前,延綏鎮兩個副總兵中,林恒的地位要高於侯勳,不在於二人資曆如何,而是林恒統領的是騎兵,屬於戰功赫赫的年輕一輩翹楚,且是沈溪這個兵部尚書、前三邊總督提拔和賞識,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此時,王瓊寧可讓沒有主見的侯勳繼續行總兵官事,而讓有獨立思維的林恒處於有職無權的狀態。
侯勳顯得很為難:“大人,這……這樣不太好吧?論能力,卑職跟林副總兵相比,還是頗有不如的!”
侯勳說這話還算客氣,因為他以前跟林恒相處時,發現不如林恒之處不是一點半點,他也理解為何朝廷總提拔林恒,而對他這樣資曆更為深厚的武將熟視無睹,便在於他屬於那種有勇無謀隻會聽命辦事的存在,而林恒卻驍勇善戰,能夠獨領一軍。
王瓊板起臉來,冷聲道:“你這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難道你覺得自己技不如人?”
侯勳低下頭,好似是在認錯,但其實是變相承認。
王瓊長籲口氣,竭力壓製對侯勳的不滿,出言安慰:“吳總兵回來前,誰領銜管理延綏鎮,輪不到你們自己選,既然之前由你暫代總兵官職務,難道要臨時換帥不成?伯之風塵仆仆,連續趕路數千裏,讓他好好休息幾日,緩過氣來再說吧!”
……
……
捷報傳到京師前,京城內仍舊一副太平景象。
即便有人知道沈溪被困榆溪河北岸的消息,也隻是在小範圍內傳播,沒人大肆宣揚,因為沈溪之前的光芒太過耀眼,三元及第不說,又是當今帝師,自領軍以來還戰無不勝,在民間擁有文曲星和武曲星轉世的傳言,朝廷對此其實並不那麼支持,沒有人願意沈溪這樣的另類留在朝中。
不過這並不影響朝官參劾張苑。
甚至連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也在參劾張苑的奏疏上聯名,五軍都督府這邊的發起者是張懋,而張懋在京城跟內閣兩位閣臣以及各部尚書、侍郎商議並做出決定,甚至還因此跟朝中一些大臣私下會過麵。
張氏兄弟得知參劾張苑的奏疏送到張家口堡後,都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態,倒不是說他們在張苑外有更好的人選幫忙做事,隻是因為張苑在登上司禮監掌印之位後便失去控製,不再事事聽命而為,讓兄弟二人很不滿。
“這次看那閹人死不死!”
張延齡非常解氣,好像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
張鶴齡一抬手:“現在還不能說一定可以把張苑拉下馬來,陛下對身邊人有很高的容忍度,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兄長的話讓張延齡不由沉思起來,細細一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
朱厚照對親信非常寵溺,不但體現在對近侍太監,還體現在對他兄弟二人上,就算之前兩人做出很多於朝廷典製不容的事情,但現在依然逍遙快活。
至於之前的懲罰,不過是不痛不癢,至少現在他二人已官複原職,權勢甚至比之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延齡問道:“大哥,你說接下來誰執掌司禮監,對你我兄弟最有利?高鳳?還是旁人?找個年輕點兒的,或許容易駕馭。”
“都一樣。”張鶴齡板著臉道,“我們的目的,不是掌控司禮監,那不是你我應該想的事情,不管是誰,多多少少都會給我們兄弟一點薄麵……我們不要去理會朝中大小事務,那跟我們沒多大關係。”
張延齡皺眉:“大哥的話著實讓人費解,咱以前不就吃了不能控製朝局的虧?既然能當權臣,為何不努力一把?作何把權力拱手讓人?”
張鶴齡怒道:“記得你的身份!你不過隻是外戚而已,說句難聽的,朝廷上下都在盯著我們,否則之前也不會芝麻大點兒的事情便鬧得滿城皆知……你以為我們兄弟現在的名聲很好嗎?若是我們再幹涉朝政,怕是連現在的權力都保不住,此番能一次解決沈之厚和張苑兩大勢力,對我們來說已屬萬幸!”
聽了兄長的話,張延齡雖然沒反駁,但顯然內心不願接受。
張鶴齡又道:“回去好好反省一下,無論誰當司禮監掌印,又或者誰進了司禮監,都輪不到你插手,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哦,那大哥好好休息吧!”張延齡嘴上應了,心裏卻很不舒服,氣呼呼起身離開。
……
……
張延齡回到建昌侯府後,越想越不甘心,麵對朝廷核心權力層洗牌,自己卻插不上手,太讓人糾結了。
“沈之厚這次玩火自焚,死了最好,張苑不識好歹,倒台也是活該,但若是不安排一個受我控製的司禮監掌印,接下來很可能是姓謝的老匹夫等人掌權,我跟大哥還是沒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