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搖頭:“微臣並不認為來年戰事不該打,反倒認為應該照常打,隻是在規模上,可以略微縮小,兵馬數量,包括軍需用度可以適當裁減……”
聽沈溪這麼說,朱厚照微微鬆了口氣,他心目中那個平草原的夢想,其實現在的朝廷甚至曆朝曆代那麼多大臣,隻有沈溪才能配合和支持他,不然就算換於謙、張輔等名臣前來也無濟於事。
如果沈溪不準備打這場仗,那他徹底沒轍了。
但聽沈溪繼續說道,“……至於兵器和糧草輜重,微臣認為可以遵照謝閣老所提建議,找專人到民間籌措,比如以工商稅改革來創收……不知謝閣老意下如何?”
謝遷側過頭,好像根本就不想聽沈溪說話。
朱厚照打量謝遷一眼,越發來氣:“朕怎麼就找了這麼個老頑固當首輔?看看沈先生,為了獲得你的同意,都委屈自己,向你做出妥協了,你這老頑固就如此冥頑不靈?”
談判陷入僵局。
朱厚照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一個現實,那就是無論什麼事,隻要拿到朝堂上來說,就一定會出現波折,而不是心中所想那樣他可以一言而決。
朱厚照黑著臉,暗忖:“氣死朕了,看來以後有什麼事不能跟這些老東西商量,看他們一個二個油鹽不進,簡直跟強驢一樣,朕不拿出點顏色來給他們瞧瞧,他們還以為朕這個皇帝是個擺設。”
朱厚照霍然站起,用威嚴的聲音說道:“沈卿家,你不必跟謝閣老廢話了,這件事,由朕做主,頒旨天下便可。”
“陛下,您這麼做,怕是不合規矩。”謝遷一聽朱厚照要跳過朝堂直接做決定,馬上提出反對意見。
謝遷說完,想召喚一班老臣跟自己一起抗議,結果等他轉過身遊目四顧時才赫然發現,朝堂上除了他和沈溪外,其餘人都低著頭,一語不發,模樣要多溫順就有多溫順,沒有誰願意跟他站到同一戰線上。
謝遷迅速意識到一件事:“經過劉瑾專權這幾年,朝廷那些正直之臣差不多都被革職,投閑置散,現在朝中這班人,要麼是軟骨頭,要麼便是油滑的年輕後進,更願意隔岸觀火。”
朱厚照不知謝遷心理變化,大聲道:“這件事本利國利民,朕要進行工商稅改革,不單純是從商人手中收錢,更要給他們方便,以便賺更多銀錢,讓大明工商業更加發達,屬於雙贏的好事,怎麼到了你們這些老臣口中,就成了禍國殃民之舉?”
因為這時代的人,尤其讀書人對逐利者的排斥,以至於商人的社會地位非常低下,而朱厚照這個皇帝顯然是個異類,居然公開為商人搖旗呐喊,還拿出要振興工商業的口號,這跟儒家思想背道而馳,越發讓在場大臣心生抵觸。
但抵觸歸抵觸,就是沒人站出來說話,尤其那些經曆過劉瑾擅權的老臣,都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現在跟一個不理朝政、專橫跋扈的少年帝王講道理,純屬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朱厚照瞪著謝遷道:“謝閣老不必多言,這件事朕回去後會仔細參詳,時候不早,朕有些疲累了,諸位卿家請回吧!”
或許是朱厚照察覺到在朝堂上商議事情沒什麼實際意義,幹脆提出散朝,準備獨斷專行一回,全力支持沈溪進行改革。
“陛下……”
謝遷不想就這麼結束,畢竟正德朝麵聖的機會太少,若不趁此機會多奏些事,下次見到皇帝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朱厚照怒道:“謝閣老,做事要適可而止,朕已經決定押後再議,你怎麼還不依不饒?難道你要抗旨不遵不成?你不走,朕可要走了!”說完,朱厚照不理會大殿裏眾多大臣,直接站起身,一甩袖出了乾清宮大殿後門,張苑和戴義等太監看到這一幕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謝中堂,您說現在怎麼辦……”
這會兒大臣們才敢說話,一個個往謝遷身邊聚攏過去。
……
……
朱厚照氣衝衝地返回乾清宮後殿,跨進殿門,他直接把門邊兩個花瓶推倒在地,隨後快走幾步,到了大殿中央,把桌子上的文房四寶掃到了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服侍一旁的太監和宮女大氣都不敢出,縮著腦袋看朱厚照在那兒發泄怒火。
“氣死朕了,氣死朕了!那些老東西,一個個不讓朕省心,劉瑾才倒台多久?就跳到朕頭上拉屎拉尿了,簡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朱厚照嘴上罵個不停。
張苑、戴義和小擰子從前殿過來,剛跨進後殿門,就聽到朱厚照喋喋不休,張苑和戴義老而成精,都不敢靠攏,遠遠地站著等朱厚照發脾氣結束。
隻有小擰子硬著頭皮上前勸說:“陛下,您消消氣啊。”
朱厚照道:“朕怎麼消氣?你不看看那些大臣,不思皇恩,朕決定的事情難道對天下人有害嗎?朕要平定草原,那是為了大明千秋基業著想,難道要養虎為患,跟前宋一樣,最終被外夷滅國嗎?”
小擰子這下不敢接話了。
朱厚照憤怒之餘,突然想起什麼,一擺手道:“小擰子,你去把沈先生叫來,他剛才被人彈劾,一定是以謝於喬為首的那幫老家夥要針對他……朕信任誰,這些人就會拿誰當標靶,劉瑾就算了,沈先生他們居然也如此對待,簡直就跟瘋狗一樣……朕有話要對沈先生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