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璉搖搖頭表示謝遷沒留話,沈溪點頭:“本官知道了,回頭自會去找謝閣老問個清楚明白。”
沈溪從兵部衙門出來,沒有回家,既然謝遷主動紆尊降貴來見他,他也要表現出一個晚輩應有的態度,主動前去拜會。
沈溪篤定謝遷不會回府,而是留宿長安街小院。等到了地方,沈溪沒自來熟地直接入內,而是派人前去通傳,半晌後知客出來相迎:“沈大人,謝大人已在內堂等候。”
沈溪笑了笑,之前他就想過謝遷不會主動相迎。二人自打攜手扳倒劉瑾,就一直處於冷戰狀態,主要是彼此政見不合,湊一塊兒就會發生爭執。沈溪跟隨知客入內,到了正堂,隻見謝遷正在屋子中間擺弄火盆。
時間已是十月下旬,京師天氣轉寒,謝遷臨時寓居的小院太過簡陋,沒有安裝用來取暖的地龍,必須要在屋子裏生火盆才保證適宜的溫度。
“見過謝閣老。”
沈溪見謝遷頭都不抬一下,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心裏暗自歎息一聲,主動上前打招呼。
謝遷微微抬頭掃了沈溪一眼,一擺手,示意沈溪坐下。
沈溪在火盆旁的矮凳上坐下,因行路匆忙,倒沒覺得有多寒冷,坐到火盆前熱氣撲麵,反倒有些不適應。
謝遷又往火盆內添加了炭火,這才看著沈溪問道:“之前不是說陛下要舉行朝議,商議增加稅收之事麼?怎麼這兩天忽然沒動靜了?”
沈溪道:“陛下的脾性,閣老應該知道,就算承諾過的事情,轉眼也會忘記……或許過幾天想起來,就會付諸實施。”
謝遷沒好氣地道:“嘿,你倒是對陛下的脾性很了解。”
沈溪心想,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不但我了解,你謝老兒難道不清楚?
謝遷將捅火的木棍放下,拍拍手上的灰塵,問道:“工商稅是怎麼回事,你總該跟我說明一下吧?別等到了朝堂上,老夫對陛下所言一無所知,那就要鬧笑話了。我先申明,大臣們不會容許朝廷隨便增加稅賦,希望你不要觸犯這個底線……”
言語間,謝遷表情非常嚴肅,目光如炬地盯著沈溪。
沈溪回道:“工商稅……顧名思義就是向工坊主和商人收稅,表麵看起來是增加了稅賦,但其實隻是從原來的稅賦體係中剝離的一個稅種,主要是向商人征稅。學生以為,隻要合法繳納稅賦,朝廷就要保證納稅人利益,各級官府不得再盤剝,朝廷也會劃撥專人負責此事……”
沈溪把要征收工商稅的先決條件,以及征收過程中的細節詳細解說給謝遷聽,目的主要是讓謝遷知道,這並不是額外增加賦稅,而是把以前不受朝廷重視的工商稅單獨進行征納,朝廷對納稅的商人進行政策庇護。
謝遷沒有打斷沈溪的話,聽他把大致情況說完,才斷然搖頭:“胡鬧,簡直是胡鬧,隨隨便便就開增賦稅先河,你以為那些商賈會相信你,還是你覺得,你能爭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地方官?”
沈溪點頭表示會意。
他對謝遷的敏銳力判斷表示欽佩,這邊隻是把大致情況說明,謝遷就把未來增加工商稅要麵對的最大困難說了出來。
主要還是商賈不信任。
強龍難壓地頭蛇,無論朝廷規劃有多好,具體實施起來都很困難,因為朝廷難以做到對地方進行全方位監督,就算各州府我行我素繼續壓製商賈,朝廷也無可奈何。
而朝廷收取了工商稅,就不能對地方盤剝商人不管不問,一旦完不成承諾,會造成朝廷信用受損,繼而征收工商稅也就淪為笑話。
沈溪道:“事在人為,這件事陛下會全力支持,到時候各行省乃至地方府縣將設立收取工商稅的分支機構,對地方官府起到監督作用。這個衙門將把商賈利益擺在優先位置,若有人阻撓朝廷大計,一律嚴加法辦。”
謝遷把臉別向一邊,顯得無比失望:“你這小子,入朝才幾天,就要搞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你也不想想,朝廷執行那麼多年的規矩,肯定是經過周密考量的,兼顧了方方麵麵的利益。”
“說吧,你這麼費力折騰目的何在?是為了給陛下籌措吃喝玩樂的錢財,還是為明年出征草原積攢軍需?”
沈溪沒有回答,因為謝遷所問問題實在太過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