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到奏本,不由皺眉,問道:“壽寧侯有事,為何會讓你呈奏?你在司禮監任職嗎?”
雖然朝廷上下都知道張苑是張鶴齡的人,甚至朱厚照也有所懷疑,但張苑一直試圖隱瞞這層背景,狡辯道:
“奴婢來豹房的路上,恰好遇到壽寧侯,他二話不說便把奏疏交給奴婢,讓奴婢找機會呈遞陛下!”
“這個舅舅,做事愈發不守規矩了!”
朱厚照埋怨一句,但沒有更多表示,低頭將奏本打開,等仔細看完後,他將奏本往旁邊桌上一放,撫著下巴沉思,自言自語:“壽寧侯居然主動提出增兵,這是何意?既然有此打算,為何昨日不說?”
錢寧和張苑對視一眼,以二人對張氏兄弟的了解,自然明白外戚黨是想限製兵部權力。
隻是朱厚照根本沒往這層想。
張苑可不會攻擊幕後恩主,笑著說道:“國舅分明是牽掛大明安危,回去仔細思慮後,認為應多增派兵馬才可確保勝利,這也是國舅心懷社稷,替君王分憂,實乃大明之福啊!”
朱厚照沒好氣地道:“張公公,你怎麼老是替壽寧侯說話?不會是暗中收受他的好處吧?”
張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不已,道:“陛下,奴婢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私下收受好處……陛下,您是知道奴婢的赤膽忠心啊!”
錢寧沒有落井下石,在一旁幫腔:“陛下,張公公今日所言,怕是出自肺腑,不會涉及利益,其實……壽寧侯和建昌侯乃是國舅,與陛下關係緊密,若他們都不念著大明江山社稷,還有何人來維護?”
朱厚照緩了口氣,道:“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起來敘話!”
“是,陛下!”
張苑從地上站起來,額頭冷汗直流。
朱厚照再道:“國舅為何提出增派兵馬,朕不想多問,朕覺得隻要是對大明有益的事情,就值得去做。”
“至於國舅有沒有私心,朕不知道,但這場戰事勝敗未知,他非要牽扯進去其實是給自己找麻煩,希望到時候他別後悔才好!”
朱厚照非常自戀,以為什麼事都在他掌握中。
張苑和錢寧卻不以為然,二人對張氏兄弟的脾性非常了解,知道張鶴齡這麼提請並非安著好心。
朱厚照道:“既然國舅提出來,朕不能拂逆他的好意,否則就是打擊朝臣的積極性……再說了,從京營征調區區四千人馬,本就不值一提,多湊一點人馬壯壯聲勢也是好的,你們也是如此認為的吧?”
“是,是!”
張苑和錢寧同時應聲。
朱厚照很滿意,點頭道:“既然是好事,這恰恰證明如今朝中上下一心,誰說外戚就一定是作奸犯科之人?”
“朕這兩位舅舅,分明是盡心竭力為朝廷辦事,甚至體察朕的苦心,願意為朕分憂,這再好不過了。”
“張公公回去便讓人擬旨,將增加人手的事情告知兵部沈尚書……哦對了,再對壽寧侯和建昌侯提出嘉獎,朕希望朝中別的大臣,能跟他們一樣心懷社稷!”
……
……
朱厚照的聖旨下達,增派京營人馬出征宣府便被落實。
沈溪無從反對,從道理上來說,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這麼做合情合理,他若抗旨,除了惹小皇帝不快,還會跟外戚黨交惡。
眼前的敵人,仍舊是以劉瑾為首的閹黨,沈溪怎麼都要將跟外戚黨的矛盾放下。
“派多少人出征,其實區別不大,這一戰畢竟隻是達延汗炫耀武力以威懾草原各部的一場戰事,經過三年前的潰敗,韃靼人已無入主中原的豪情壯誌,估計這場戰事會在敵我的默契中草草收場!”
距離出征僅剩下最後一天時間,沈溪自從早上到兵部衙門點卯便一直忙個不停,到下午快散班時將兵馬安排妥當,這才緩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恰好這時謝遷派人請他前往一敘。
這次謝遷沒主動來見,至於緣由,沈溪猜想可能是謝老兒生氣了,最近一段時間他做什麼基本都未征求過其意見,謝老兒必然窩了一肚子的火氣。
收拾好心情,沈溪到了謝遷在長安街的寓所,沒等他進去,便見周經和屠勳二人從裏麵走出來。
沈溪這才知道,謝遷之前在會客。
周經見到沈溪,笑著打招呼:“之厚,來見謝尚書?快些進去,我二人要回去處置公事,有事回頭再議。”
沈溪恭敬行禮,恭送二人走遠,心中琢磨謝遷跟他們湊一起商議什麼。
帶著疑惑,沈溪在門房引領下,進入小院,來到謝遷書房。但見謝遷麵前是幾份打開的奏本,此時正奮筆疾書,看得出謝遷對於公事很上心,絲毫也沒有因為外麵的腳步聲而分心。
門房道:“老爺,沈尚書來了。”
“哦!”
謝遷沒有抬頭,隻是輕應一聲,道,“你退下吧!”
“是!”
門房不敢多留,行禮後退出門去。
沈溪看謝遷正在處理奏本,隻能自行找地方坐下,差不多坐了一炷香工夫,謝遷才合上奏本,抬起頭打量沈溪:“你來了?”
沈溪站起身施禮:“謝閣老有事賜教,學生隻能應約過來求教,不知是何事?”
謝遷一抬手,打斷沈溪的問題,走到門口,招呼站在院門處的門房過來,將手上奏本遞過去,道:“送回府中,老夫今晚會歸家,這邊不用你操心了!”
看這架勢,謝遷是要將家奴打發走,似乎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跟他商談,必須先清場,做到隔牆無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