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連連頷首,道:“忠和(王全字),你自行去拜訪劉公公,記得別去太早,劉公公估摸著黃昏時才會回來……若有別的事情,你可以先去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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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懋可說是大明最有政治智慧的老狐狸。
在沈溪看來,張懋不好惹,朝廷那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文臣一茬接一茬,而張懋執掌五軍都督府卻是世襲的差事。
張懋非常識趣,懂得抽身事外,就算朝廷被劉瑾鬧翻天,他也怡然自得,能跟劉瑾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從這點上說,沈溪自愧不如。
這次的事情,張懋可說幫了沈溪一個大忙,兩人在宣府副總兵王全麵前一唱一和,把王全唬得一愣一愣的。
張懋最後催促的話語,就像是告訴王全:嚇著了吧?若感到害怕還不趕緊寫信告訴孫秀成,朝廷已派劉瑾徹查案子?你最好先把消息發出去再見劉瑾,見到劉瑾後也要小心說話,別輕易把事情泄露了!
見王全臉色蒼白地行禮離開,沈溪打量笑盈盈的張懋,不由搖頭莞爾:“張老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外麵陰雨連綿,您老腿骨不好,摔著就麻煩了。”
張懋微笑著點頭:“說得是,之厚,聽聞你的尊堂曾做藥材生意,對這方麵應有所了解,可得為老夫準備幾個方子……這年老後腿腳不靈便,一下雨就不想出門,今日前來拜訪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成行。”
“哦對了,回頭替我向謝於喬問好……走了走了,趕緊趁著雨勢轉大前回去,免得阻隔在路上……”
兩個人的對話,聽起來四平八穩,沒什麼味道,沈溪不能對張懋表達感謝,而張懋也不會輕易在沈溪麵前評價劉瑾,如此互相做到心照不宣,沈溪不強求張懋在扳倒劉瑾這件事上提供多大幫助,隻要張懋掌握著軍隊,就等於保證了劉瑾無法謀朝篡位。
讓張懋保持中立,其實是沈溪認為對付劉瑾的最佳方法,隻要張懋不跟劉瑾正麵起衝突,劉瑾也不敢輕易動張懋,兵權就在張懋領銜的五軍都督府控製下。
不過這會兒劉瑾已經在五軍都督府和京營收買人心,很多武將已在暗中倒向閹黨。
而宣府和九邊將官,也在被閹黨滲透。
這是一個特殊的時期,沈溪不敢指望所有將官都能做到廉潔自律,在這麼一個沒有監督、做事全靠自覺的年代,沈溪自己也不敢保證不會以權謀私,遑論苛求他人?
張懋離開後,沈溪前腳剛回到自己的辦公房,王守仁後腳就跟了進來,一進門就問道:“之厚,張老公爺帶宣府王副總兵前來,為的是申報戰功之事吧?”
“嗯。”
沈溪微微點頭,回到書桌後坐下,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公文看了幾眼,這才抬頭看著王守仁,“可能伯安兄這兩天就要動身,之後我便會去麵聖,跟陛下談及宣府地方虛報戰功之事……不過還是要看劉瑾如何奏稟,我隻能見招拆招。”
王守仁聽到這話,陷入沉思。
沈溪沒有解釋,他這番話是想跟王守仁提個醒,你馬上要去宣府,查地方虛報戰功的事情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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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去見朱厚照,但沈溪卻一直沒動身。
正式見駕前,沈溪必須確定劉瑾已將具體戰功奏報朱厚照,且要確定劉瑾為了爭功,勒令地方上虛報戰功。
沈溪親自去謝遷位於長安街的小院,見到當朝首輔。
這段時間謝遷很少進宮,主要是朱厚照沒在宮中,劉瑾肆無忌憚,從來都是將直接批閱好的奏本下發內閣,謝遷這個首輔等於連票擬的資格都被剝奪,一氣之下,每天隻是到內閣點個卯,然後便回到小院養尊處優。
見沈溪前來,謝遷多少有些意外,道:“你小子還算有良心,遇到事情先來問問老夫的意見,若你一意孤行,看回頭老夫是否還會幫你!”
謝遷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起來是個老頑固,但實則總是在背後默默付出。沈溪非常感激謝遷為他鋪路搭橋,沒有謝遷這個首輔在,他還真不敢回朝,麵對咄咄逼人的閹黨,每天都過著勾心鬥角朝不保夕的生活,不如爭取外調當個小吏來得清靜。
跟劉瑾鬥可不僅僅是個力氣活,更是技術活,而技術中最關鍵一條便是人脈,這恰恰是沈溪欠缺的。
進了書房,謝遷先坐下,喝了杯熱騰騰的茶水,然後才給沈溪麵前的茶杯倒上,嘴上道:“今兒天涼,距離中秋本還有一旬,卻有寒風蕭瑟之感,看來今年冬天又不會好過,許多事需要提前準備……對了,你小子何事來見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