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笑了笑,問道,“在下之前不是已將三邊錢糧賬冊派人送給你了麼?”
王守仁歎道:“賬冊讓人做過手腳,很多地方一看就不對勁,但具體核對過數字卻又無從發現端倪……之厚,你不會不清楚吧?”
沈溪道:“這些賬冊都是保國公卸任三邊總督後交托的,是否有做假賬不好說,你也知道在下軍務繁忙,日日為韃靼人犯邊之事操心,加上手頭沒有經驗老道的賬房,讓本督親自核對賬目怕是幾年都查不出來……”
王守仁聽出沈溪言中有敷衍之意,不滿地問道:“之厚,你到西北好幾個月了,丁點兒問題都沒發現?”
沈溪聳聳肩:“要說問題,肯定是有的,否則長城不可能曆時兩年仍舊未建好,督造工程的人中必然有蛀蟲,但到底是誰,尚需徹查。”
“年前在下曾在總督府設宴,明確指出,若誰肯自首,將之前貪墨銀錢如數交出來,可以向朝廷申請寬大處理,但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天,還是沒人出來認罪,這件事……在下也很為難啊!”
王守仁苦笑:“看來在下的差事很難完成了。”
沈溪問道:“不知朝廷給伯安兄的查案時限是多久?再就是要查出怎樣的結果才可以回去交差?”
王守仁道:“朝廷未定下具體期限,但最好是月底前返京。三邊之地大半庫房都空著,若說這中間沒貓膩誰都不會相信。若讓貪贓枉法之人逍遙法外,在下實在過不了心裏那道坎!”
沈溪點頭:“在下會盡量幫忙,不過伯安兄見諒,這西北……在下也是初來乍到,大多數地方都未去實地考察,地方文武官員都對我這個三邊總製陽奉陰違。而西北錢糧弊政根由,在於官場整體腐敗,在下雖然也在查,但一兩月內怕是難以有結果。”
沈溪對王守仁強調困難,王守仁就算心裏有所不滿,也無計可施。
王守仁來到沈溪的地盤辦差,配合與否全看沈溪的心情。兩人目的雖不同,卻都是為了能夠順利完成差事,在沈溪而言必須維持三邊平穩,就算要除貪官也得步步進行,而王守仁則想在有限的時間查出更多貪官。
王守仁好不容易才與沈溪會麵,結果發現自己沒有得到任何幫助,難免著急,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若在下空手而歸,不知如何向朝廷交待!”
沈溪卻不慌不忙:“伯安兄要查何人隻管跟在下通個氣,在下會努力幫你,若伯安兄找不到突破口,或許求見保國公也是不錯的選擇。”
王守仁聽到沈溪讓他去見朱暉,不由皺眉。
但細細一想,卻發現很有道理。沈溪將情況說明,貪汙腐敗不是發生在我這一任上,你要問,也要問前幾任三邊總製,比如朱暉,他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罪責,你去一抓一個準兒。
王守仁點頭:“為了完成差事,隻能如此了,稍後在下就去拜訪保國公。”
其實,王守仁和沈溪都知道三邊錢糧虧空根源在於朱暉,但知道以朱暉在朝中的地位,很難將此人扳倒,與其跟朱暉正麵相鬥,不如讓朱暉主動指認幾個人出來頂罪,將這次財政審查了結。
沈溪料想,朱暉為了自己的安全,必然懂得“棄車保帥”的道理。
如果是朱暉把三邊官員和將領給賣了,跟沈溪沒有任何關係,手下不至於出現離心離德的情況,不會因眾叛親離無法在西北立足。
沈溪提議道:“伯安兄去見保國公時,最好大張旗鼓,如此才能讓那些貪汙受賄的官員懼怕,若保國公主動檢舉部分官員,在下會不惜一切代價幫伯安兄徹查清楚,這也是在下對你的承諾……”
王守仁可不是一般的文臣,此人頭腦非同一般,在做官上也極有天賦。
其實王守仁到西北後便發現僅僅靠自己的力量調查錢糧虧空不現實,畢竟人生地不熟,而讓沈溪幫忙也不合適,因為沈溪作為三邊總製不能做損害下屬的事情,他一直覺得這是個難解的問題。
但現在經沈溪提醒,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整個事件的突破口就在朱暉身上,誰都不願意來做這壞人,那就讓朱暉來當。
朱暉不得不當,因為錢糧虧空活生生擺在那兒,朱暉不檢舉別人,責任就需要他自己來承擔。
而朱暉本身就要離開西北官場,就算檢舉幾個人當替罪羊也無妨,不會影響他在朝中的地位。
這壞人,一定要讓朱暉來當,沈溪則可以在旁幫忙唱黑臉。
朱暉檢舉誰,我幫你查誰。
否則我就裝糊塗,休想我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