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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起了雨。
冬日的雨,整個空都是灰蒙蒙的,連帶著心情也變得有些壓抑。
何遠走在撐著傘,走在石磚地麵上,麵色冷峻。
他很少這個表情,平時他都是麵帶微笑,笑容和煦。
何遠按著手機上的地址,找到了墓碑的位置。
也不知道這墓碑到底多久沒有清理了,周圍長滿了雜草,幾乎都要把墓碑給蓋住了。
何遠將傘收了起來,細粒的雨滴,肆無忌憚的落在他身上,打濕了他的頭發,還有他的衣服。
他沒有帶工具,就那麼彎下身子,用手開始清理周圍的雜草。
雨水落在鏡片上,打濕了何遠的眼鏡,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何遠不時站起來,將眼鏡取了下來,用衣袖擦拭一下,然後又戴了回去。
廢了好一陣功夫,何遠才將墓碑周圍的雜草都清理幹淨。他清理的非常仔細,連在泥裏的草根都拔了出來,扔到了一邊的空地。
做完這些後,何遠累的氣喘籲籲。他坐在石磚上,喘了兩口氣,從一旁的袋子裏取出東西來。
那是一疊符紙,還有紅色的蠟燭,以及一瓶白酒。
何遠將包著符紙的塑料袋取了下來,鋪在石地上,雙膝跪在塑料袋上。
將蠟燭插在墓碑前,何遠掏出打火機,將蠟燭點燃。
做完這些之後,何遠又跪了回去,出神的盯著墓碑。
墓碑上刻著那個熟悉的名字,還有一張笑容甜美的黑白照。
應該是從相冊裏麵找出來的。
何遠伸手,指尖在墓碑上輕輕劃過,然後緩緩收了回來。
“媽,對不起,我來了。”何遠開口,聲音有些幹澀。
十多年了。
母親已經去世十多年了。
何遠甚至記不清,她到底離開了多久。
十三年?十四年?
還是……十五年?
何遠記不清了,也不想記清。
好多次從夢裏驚醒過來,感覺母親隻是去了一趟遠門。
她好像隻是出去了一趟。
並沒有離開。
“對不起,這個時候才來看你。”
何遠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顧泥濘的地麵,弄髒了褲子。
“我有好多話想跟你,但現在卻不知道從何起。”
“我一直都覺得,你隻是出去了,你隻是又去玩了。以前我老是做夢,夢到你在家裏看電視,一邊指揮著我掃地。夢到你從外麵回來,又給我帶了好多課外書,你給我買的《雞皮疙瘩》,買的《哈利波特》,我都看完了,還買了好多本後麵的劇情,可惜都是假的。我還夢到我們在海邊,你在前麵跑啊跑的,一邊跑一邊向我揮手,可我追不上你。”
“我還夢到我那時候在玩傳奇,找你撒嬌要遊戲點卡,你在電話裏跟我,好啊,你回來就給我買。”
“你個騙子,你個大騙子。”
何遠自言自語,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
“現在我已經很少夢到你了,每回家的時候都特別累,直接躺床上就睡著了,有時候做夢,也是夢到各種數據,各種表格。”
“你知道嗎,我去了北京,在那邊工作了好幾年。你跟我過,讓我以後要考去北京,要上一個好的大學,出來以後找一份體麵的工作。對不起,我沒有考上好的大學,但我找了份還算體麵的工作。”
“你知道嗎,北京的生活真的很累,我那時候好窮啊,每個月都欠了一屁股債,經常隻能吃泡麵,還差一點因為交不起房租,跑去住地下室。但我都咬牙堅持過來了,因為你過,你不希望看到我失敗。”
“就像時候打架,我爸跟我,不能跟別人打。而你跟我,打輸了別回來。打碎了牙也別哭出來,要往肚子裏吞。”
“你以前老是嘲笑我,我連個女生都追不到。你還跟我,追女生要大方,不要氣;要努力掙錢,不要讓跟著我的女人受苦;要找那種普通一點的女生,不要找太漂亮的,太漂亮的女生事兒多,麻煩。”
“我做到了,都做到了,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我不敢談戀愛,怕給不了別人未來。我沒有找太漂亮的,現在那個,性格很好,沒心沒肺,大大咧咧,不是那種多事兒的人,你一定很喜歡。”
“其實我前幾年一直想來看你,但是問我爸,他他不知道。我又不敢問我大娘,怕自己混的不好,丟了你的臉。”
“現在我有車有房,有一隻貓,還有一個女朋友。哦對了,我元旦還要過去,見她的家長,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的關係就確定下來了。”
“我終於敢來見你了。”
何遠聲音漸漸低沉下來。
“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