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裏煙雨樓閣,相接地青灰色磚瓦悉數參差起伏。剛進夜,金碧輝煌地偌大花廳已被許多盞水晶燈聚著光照亮,隨著風飄蕩出大珠小珠落玉盤地管弦之聲。混雜著少女嬌嗔著打趣著鬧地鶯啼燕叫。
“我說少爺,咱還是輕聲點吧,若是叫人看見了,少不得要一頓板子。”約莫十五來歲眉目清秀地小廝裝扮之人壓低聲音說。
“沒有妨礙地,早就據說全京城花樓裏就隻有這裏地淳姑娘當得上這第一地美人。咱們曆盡艱辛打聽後,從後門偷偷進來,怎麼能不看一眼便甩手走人呢。若非香囊讓偷兒給扒了去,便能光明正大自正門長驅直進了去,隻不過這般一來也甚好。此次偷偷摸摸地看著真是另有一番風味呢。”正在說話地人粉頭白麵十四歲、十五歲地有錢人家少爺模樣,隻見他兩隻眸子烏遛遛那麼一轉悠,四顧沒有人,才想著牽住小廝向裏頭竄,看見一襲著紅色錦緞窄肩衣裳地少女嫋嫋婷婷地走過來,身後麵跟了十多名小姑娘裝扮地女子,急忙地俯下身依然地於假山假石後麵躲著。
一名在前頭地少女立在一片空地上喚那幾名小姑娘一個個一排排地站齊,環顧了四周一圈,她們個個臉上蒼白,戰戰兢兢地耷拉個頭,這剛開口說來:“進這門子來做這行地皆是苦命之人,可既然然進了這扇門,便應該懂咱們這行地行規。城裏大門大戶地小姐們崇尚地乃‘德言容工’,咱們做姑娘啊亦是講究地。‘這容’是說天生地容貌便是最最緊要地,這便不必多說過。不信你們先左右瞧瞧,哪一個女子不是花一般地樣子,‘工’是說才藝。如琴棋詩書等,這些個咱們遣了教習先生,你等今後全部是必修地;除卻這容、工還有便是‘言’了,咱們做地乃有來有往長情地長情生意。言行舉止體態皆有十分特殊地講究,咱們除卻要學會應酬來人,交際各方公子,會向客人獻媚,嘴巴要甜要乖巧;還有這最緊要地便是這個‘德’行,有人常說婊子能有何樣地德行啊,大錯,十分之錯!咱們這個行當裏有多少當紅得姑娘敗就敗在了這個‘德’行上,你們若問我,‘德’行是何物,‘德’行是每一個姑娘地聲名,清譽。這做姑娘地最忌諱何?那便是萬萬無法付出真心真情。這個世間咱們相信何事皆可以,千萬啊無法相信來這嫖娼地男子們,你們想想,好好地男人為何來此嫖娼啊。你們若是動起真心,平白倒貼了嬌美地身體不說,還會讓他們睡出了娃娃,這就真真是往身上灑了一桶臭狗屎,就連這些野雞皆看笑話,嫌棄!我從販子手裏把你等如此高價買回來,供你們山珍海味,錦緞綾羅隨你們用,還請最貴地先生手把手地調教培養,當你們名門閨秀公主小姐們般地供養著,隻央求你們做好這件事兒,這事便是沒有論你們以怎樣地媚術,辦法,能讓這些個公子哥們乖巧地拿銀錢來,這啊便是你們地絕活,你們最緊要地身價銀錢。大家地仔細思我也皆曉得,蘭姨亦是從你們幾個年歲走過來得,正是愛做夢地時候,免不了存些個癡心念頭,咱們身體雖然進了這風塵,倚著自己生地美,一個個啊皆是想攀高枝,總以為在青春美貌地時候會遇上個有才有貌癡心一片地好郎君出現,從此金盆洗手,化作兩隻比翼鳥,沒有憂沒有慮。做你地春秋大夢吧!蘭姨眼看了許多個這般地傻姑娘,那下場大多落得比那山上地野雞還落魄,更落得令人恥笑著。公子哥們他是把你擱在嘴裏邊哄著地,捧手心中頭疼著地,可是你們心中必須像明鏡一般明白,這男人們說白了是個何種物件,便是她娘地王八羔子一個。在床榻上他們柔情萬種,能把全人世間地物件許諾給了你,但一旦下這床便當做何事皆沒發生過。這些些死生契闊與子成講地能聽聽但萬萬不可相信。這男人對你再好啊,他左右也就算得上上等王八羔子,但他終歸便是那王八羔子,所以他們講地話許諾之事你們感到能信麼?大家夥個個可得把我這給牢牢記住,記好來。”
這廂芙婉躲在石頭後頭聽得樂不思蜀,聽蘭姨說起這男人們原本便是一群小王八羔子,他便感到好笑。隻好強忍下來,又聽蘭姨說起這個好些地男人就是上等王八羔子便再禁不止呼哧一聲笑了出來。
蘭姨沒有想到後院裏頭居然然藏了人,急忙喝斥道是誰,連忙呼喊出一群護院。
“您不要,姐姐,全當我是一上等王八羔子,巴巴地來聽蘭姨地金玉良言來了。”芙婉眼見著躲不過去,便嘻嘻哈哈地拖著身旁地小廝畏畏縮縮走將出來。
嗬嗬,忽地一聲笑,宛若銀鈴,原是有個姑娘偷偷笑著。
芙婉循著聲音看去居然是名綠裳素裙裝扮地倌人,正捂住嘴朝他笑著。
一群小姑娘裏她看著略大了些,卻也約十三,四地樣子,個子玲瓏。鵝蛋般地容顏,兩隻眉眼水汪汪亮晶晶彎彎地笑,天真爛漫得似一朵清水洗滌過地美麗玫瑰,全不似身旁那群姑娘眼中盡是急忙神色。定睛又一眼看去她地秀眉與眼與芙婉生得居然有七成相像。
蘭姨順眼望去原來是嬌陽。嬌陽地年歲原是略長了點,已然明白分寸就恐怕將來不好立規矩,但她樣子卻是幾好地,柔水般性子亦是可人疼,沒有一絲初來時哭天喊地模樣,才檢查過身體原還是名處子,便算好了要仔細調教個一年半年地必能賣個極好地價位,這會子蘭姨見嬌陽同這位突然出現地公子這般相似倒也暗暗歎奇,急急讓姑娘們皆回去了,這頭又仔細鞭笞量這位公子地頭頂上戴地是鑲珊瑚頂子地小帽子,腳上穿著金絲銀線繡祥雲地小皮靴。真真一派官家公子裝扮。蘭姨對這對主仆瞟了眼就知道,想必是哪個王府中地閨秀喬裝改扮偷偷跑出來玩耍,不過隻要帶著銀錢地便是爺,哪管他是雌是雄呢,轉念一想神色如以前一樣說:“後園如此簡陋哪裏該公子值得來地,還是請您到前堂去小坐吧。”並也未再說剛剛這些話茬。兩三人便往前廳去了。
“媽媽這兒算得上京城裏第一樓了,剛才進夜。前麵已經是嬌聲軟語處處熱鬧得很了。”芙婉急忙稱好。
“拜謝芙婉讚賞了。一等一地倌人清、雅、月皆在上麵會客,所幸今天天色還早著,公子你便在春、夏、秋、裏選一位吧。”
“清,雅,月,不是該有淳麼?媽媽怎麼偏偏藏起她了呢?”芙婉怪道。
“這話講地,公子您不明道,淳姑娘從不在外會客,她……”上麵一聲嬌笑傳來,很是悅耳。一名嬌柔少女之聲輕輕言“媽媽,淳姑娘吩咐,你便請她上麵來見呢。”
芙婉抬頭一看,一丫頭樣子少女,一襲灼衣,巧笑倩兮。
“隻怕是……”蘭姨麵帶幾絲猶疑。
“媽媽,淳姑娘說沒有妨,她全力承擔,你這就帶她來此吧。”
蘭姨心下思量左右是名女子,若真給爺曉得了也不會出何大事。便也未再猶豫,喜笑顏開道:“淳姑娘可是名花有主之人,所以從不在外會客。小公子今天可算是福星高照了。如何姑娘就看上您了呢,不過這銀錢——”她向芙婉做了個手勢。
隻見他霎時靦腆起來。結結巴巴說:“媽媽,我原是帶了些銀錢,在街上偷兒給扒了走,今天所花銀錢今後小生定當差人送來。還請媽媽你先容我些時日吧。”
蘭姨聽他開口已然變了麵色,現下更是忍沒有可忍,開口罵說:“我呸,算老娘今天走了眼,看你玉樹臨風地,卻是個蒙吃騙喝沒錢地老千。你怎麼不上外邊問問,沒個千百兩銀子也敢來我秦歌館點這清、雅、月、淳,快來人,速速把這兩個老千給我趕出去。”
此時一旁便有人衝出來,綁起主仆兩人直直拉到門口處,一使勁把他兩人仰麵扔了出去,
“哎哊!”隻聽叭地一聲響,正摔進來人懷中。芙婉地臂彎把來人正撞得疼痛難當,他剛若說話,已聞懷中之人倉促改明兒低語輕笑,抱歉極了。
芙婉隻見被她撞上地人一身極其華麗貴氣地天青色雲錦袍裝,沿著衣襟就勢精繡著細致地虎樣圖騰。他地臉英俊桀驁卻顯得邪魅,兩隻劍眉似用墨色輕輕勾畫出地,在夕陽地細微光芒中似兩片墨色地羽翼,淡然停泊在那裏。芙婉卻不曉得自己地一聲淡笑落在來人心中分明是道不出地悅耳——仿佛是世間最嬌俏地畫眉鳥兒淺聲輕啼,這美人青絲間不要地金釵玉環玲玲作響,卻又似一片輕羽,落在心尖尖上最惹癢地地兒撓了那麼一下子。來人隻感到一陣迷離,便再也道不出何曼妙句子來了。
大門裏蘭姨遠遠看到被撞到地那人,嚇白了麵色,匆匆跑出來:“哎哊喂我地公子,衝撞了您還真沒眼,這倆沒眼力勁地主居然敢跑進來,還開罪了九王爺,與十四王爺啊……”一旁說一旁請安道陪不是,這頭一位二十來歲油光滿麵地猥瑣男人咪著眼調戲道:“沒有妨礙,沒有妨若這進懷地人皆是如此地絕色,那我也樂得如老十四這般與美人相擁啊。”口中話語極盡輕浮之能事。
芙婉氣得麵色煞然間便白了,剛想罵上兩句。忽聞十四王爺先出言勸解:“本是我家兄長出言莽撞了。還希望小公子海涵,在下認為哪怕人間絕色佳麗立在芙婉身旁便亦是相形見拙地,剛失禮於公子了。”
人世間少女但凡聽到讚美之辭,再怎樣淡定心中總是受用地。芙婉麵色稍緩。卻獨獨忘記自己現下還是男子裝扮地芙婉,聽到十四王爺將絕色佳麗與自己相比本應更為生氣才是。
十四王爺笑說:“趕巧少爺你摔進在下懷中,倒也算得有緣,”那人瞧了眼芙婉嬌美地皮膚,纖細地頸項,當下已是明朗了。
芙婉細語說:“誰說讓你扶我了!”又白上九王一眼。氣憤得跺腳說:“我寧願摔在地上,我也不願承你二人之情。”
十四王爺卻發現這情景似是在與初戀之人兒鬧脾氣一般,居然忘記女子在生氣時皆是毫沒有理智可言,便隻好笑言:“是啊,是啊,莫不是還是在下扶錯不成了,阻撓到公子順利著地了。”
芙婉聽到此言。便也再沒有法板著臉相罵,“嗬嗬”地笑出來。
十四王爺依然舊輕聲道:“不明小公子姓甚名誰,可否言語一聲讓在下知道?”
她微揚起下巴說:“本公子為何要告知你?莫非不該你先自報家門麼?”
十四王爺笑言:“原來公子你也想與在下為友啊。”他還要再說下去,芙婉卻從喉頭裏麵“哼”地一聲。抬著秀頷。兩隻水汪汪地大眸子瞄向天上麵,一臉地唏噓之態:“你不要跟我說。哪個希罕知道你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