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身上了樓梯,徐放提著箱子跟了上去,看著那個隱隱的背影,徐放覺得心裏毛毛的,也許是這個文教授和自己想象中的模樣有很大的出入,比如想象中的文教授應該是一個喜歡植物充滿愛心的老人,而眼前的這個文教授卻麵色冷峻,嘴邊一小撮胡子顯得犀利而冷靜。而且根據徐放的觀察,文教授還是個啞巴,這一點是老師事先沒有提到的。
二樓的走廊很暗,一道道緊閉的房門在燭光裏像是一塊塊墓碑,把他這個生人冷冷的拒之門外。
文教授停下來,從腰間掏出一大串鑰匙,很熟稔的從中掏出了一把金黃色的,打開了房門。
徐放看的呆了,心想,要是把這樣一大串鑰匙給自己的話,可能每天開門都要用上半個小時。
文教授將那盞油燈放到書桌上,燭火站定之後,徐放看清了眼前這個不大不小的房間——牆麵上掛滿了五彩的油畫,大多都是濃墨重彩,恣意狂放。整個房間很空,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寫字台,一張凳子。
徐放凝神看了看牆上的畫,由於燈光太暗,隻能模糊看到油彩裏都是花的輪廓。徐放不懂畫,但是,上大學的時候聽林玉提過,有種畫派叫印象派,他們的畫表麵張揚怪誕,內涵卻抽象含蓄。這些畫應該也是屬於這樣一種畫派吧。
徐放暗自想著,文教授轉身出了房間。等到那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走廊裏的時候,他放下包,脫掉還有些濕的外套,一頭栽進了那雪白色的被褥。於是,他迎來了在陰山植物館的第一夜。
第一夜
徐放醒來的時候,桌上的油燈已經燃得差不多了,躥起來的火苗有種苟延殘喘的味道。徐放慌了,他不敢想象這間屋子沒有了光會黑成什麼樣子。
走廊裏湧起一股悠悠的香味,徐放顧不得這麼多,舉著油燈往樓下走,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這條走廊真的好長,像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樓下大堂裏空落落的,風從門縫裏灌進來,發出刺耳的聲音,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文教授?徐放壓低著聲音喊。
大堂裏越來越靜,風一陣一陣的在徐放耳邊盤旋。他側起耳朵,似乎聽到了那風聲裏還夾雜著一陣怪異的聲音。
那到底是什麼聲音呢?徐放想著,後脊背已經浸滿了汗。突然,他的腦子靈光一閃,那是一陣鋼琴曲,而且徐放聽過那首曲子,是肖邦最冷門的抒情曲——《帕格尼尼的回憶》。
正對著大門口的那塊黑布在他眼前一揚一揚的。徐放用手掩著那盞快燃到盡頭的油燈,耳邊的風聲和鋼琴曲混雜成撩撥人心的旋律,此刻他的好奇心早已壓倒了一切。他縮了縮脖子,緩緩的靠過去。徐放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瑟瑟發抖,在手指接觸到黑布的時候,用力一掀。
天呐!徐放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聲驚叫了出來,油燈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整個視界都黑了下來。
徐放覺得整顆心像是被人狠狠的蒙住了,憋的他喘不過氣。他還記得剛才那一刹那震撼他整個視覺的東西,那塊黑布下麵藏著的竟然是滿牆的遺照!那一幀幀黑白的照片整齊的排列在牆麵上。那一晃眼的功夫,徐放並沒有看清照片裏的那些人,隻記得那樣的畫麵無比壯觀,隱透著一種致命的誘惑。
那風聲和鋼琴聲還在繼續,不過,徐放的耳朵裏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他的整顆心髒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個勁的亂竄。他剛撐起身子,突然感覺有一隻冰涼手穩穩的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徐放渾身一戰,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