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半年的時間,做了一個一生的夢,別問她這夢裏有誰,她不願說,也不想說,就讓這場夢,成為她心底永遠的小秘密,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夢裏,她的母親拉著她的手,說:“燦燦,你該回家了。”
宋燦緊緊拉著她的手,說:“不走,我不走,我們這樣很幸福,不是嗎?”
然而,方蓉妹隻是看著她笑,一直笑,一直笑,不管宋燦說什麼,她隻是笑著,漸漸的,她便消失在了她的麵前。宋燦往前一撲,空的,緊接著,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家,她的父母,孩子,丈夫,都沒了。
終於,她睜開了眼睛。
就這樣,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恍然睜開了雙眼,仿佛她隻是睡了一覺,夢醒了,她也就醒了。睜開眼睛的瞬間,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落入發絲裏,最後滴在枕頭上。
病房裏很安靜,隻開了一盞床頭的燈,暖黃色的,對她來說,這樣溫和的光線,還是很刺眼。眼睛雖然不適,但她還是死死的瞪大眼睛,看著那盞燈。
她活過來了。心口隱隱有些疼,她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淺淺的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她以為她是要死的,因為在她失去知覺的前一刻,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穿著夾克衫,像以前很多時候那樣站在她的麵前,笑容溫和的對她說:“燦燦,我們回家了。”
他的身上沒有光芒,仿佛真實存在一般,就這樣衝著她伸出了手。
那一刻,她很開心,想都不想就把手伸了過去,說:“好,我們回家。”然後緊緊的,緊緊的握住了爸爸的手。好久了,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握著自己父親的手了,很踏實,仿佛自己有了一座靠山,很安心,什麼都不怕了。
從此以後,她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就像童話故事一樣美好。
夢是會碎的,童話都是用來騙人的。
許是睡的太久了,她的手腳有點發僵,隻稍稍動了動,竟然覺得有點困難。片刻之後,她再次緩緩的睜開眼睛,稍稍側頭,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這人臉上沒什麼表情,眸色很深,像是一汪見不到底的深潭,靜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他們相互對視了很久,久到宋燦的眼睛有點疼,她才轉開了視線,吞了一口口水,喉嚨非常幹澀,但她沒有向病房裏唯一的人討要一杯水。
她隻是轉頭看向了窗外,天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什麼時間。她又往四周看了一圈,那人依舊以剛才的姿勢,同樣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動不動,像個雕像。然,宋燦沒再看他,隻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病房內的寂靜,忽然變得有些沉悶,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沉靜的空間裏,才幽幽的響起了一絲略帶輕蔑的聲音,說:“失憶?”
她聽見了,但她沒動,也沒打算睜開眼睛。
緊接著,就聽到了一陣拖拉椅子的聲音,他似乎坐了下來,笑道:“現在是淩晨十二點半,這裏,除了我沒有別人,也不會有別人。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他的聲音不響,低低沉沉的,緩緩的傳入她的耳朵。宋燦才剛剛醒來,很多感覺,還沒有完全複蘇過來,聽見他這滿含諷刺的聲音,其實一點感覺也沒有。心髒的位置,大概是傷口作怪,隱隱有些疼。
她依舊閉著眼睛,也不說話,仿佛又陷入了深睡當中。
半晌,她隱約聽到病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他好像是走了。緩緩的,她又睜開了眼睛,果然,病房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真好,仿佛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很多,可為什麼,鼻子會覺得有點酸呢。
夜深人靜,醫院的走廊上,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疾步行走著,行至一扇門前,用力的推門進去,對著裏頭的人,說:“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