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3)

淑敏笑著,麵上漸漸又起了一層紅雲,輕輕的又把右手平伸,接著秋波流媚,先看著白萍,又看看那隻伸著的手。白萍依然不懂,暗想她這是什樣做作,忍不住又問道:“怎麼著呢?”淑敏雙眉一聳,麵上突生異樣情致,既似嗤笑白萍的愚魯,又似發生了羞澀,傳出了情衷,輕啟朱唇道:“你真不明白?”白萍點頭,淑敏忽然用左手向白萍的嘴上一摸,隻說出一個字道:“筆。”又向自己伸出的右手一指道:“紙。”再屈臂回手,向自己微凸的朱唇一觸,道:“寫。”白萍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女兒家這種極細微的心思,極幽渺的情致,真為粗心的男子所難揣測,她竟是和白萍故意作要,並非真要什麼憑據,不過叫白萍吻她的手,把口澤留個痕跡,當作勿相忘的情券罷了。但是將口作筆,將手作紙,將吻代寫,這種小的地方真見聰明跳脫,是難得的少女風情,叫人會心不忘,回味無窮。

白萍再看淑敏她的手兒,雖仍平伸著,但眼兒卻已閉上,滿麵露著忍笑含羞的笑態,白萍強按捺著欲動之心,急忙立起,拱腰曲背,把口吻去就她的手。但淑敏似乎閉著眼還能看見他的動作,白萍的頭向前湊,她的手竟向下淅漸低去,白萍幾乎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無奈她的手也隨而低到離地二尺之處,白萍好象老牛飲深潭之水,空自俯頭伸腰,仍夠不著。正要伸臂去拉她的手,不想身後腿彎,覺得被人輕輕踢了一下,回頭看時,見淑敏的玉足才縮回去,還在搖搖微動。白萍才又是一個大悟恍然,連忙接受她的暗示,雙膝一屈,跪在她的麵前。淑敏的手居然不再動了,任白萍握住,放到口邊親吻。

白萍此際,既因她許多旖旎情致而被誘惑得心神飄蕩。而且對她的調皮樣兒,有些愛中生恨。好容易柔荑入握,春蔥接唇,好象要藉此報複給她個風流小懲,吻了手背,又吻掌心,後來還覺吻得不能盡意,就偷著將舌尖兒舔著她的掌心,縱橫左右,無形中依了她的吩咐,把舌尖當了筆尖,在她掌心中撇捺挑抹,勾截點勒,龍飛蛇走,鐵畫銀鉤地寫起米家的大草來。

淑敏哪經得住這樣的生花妙筆,不禁癢得連聲“暖喲”,急行縮手。白萍正在含英咀華,妙香適口,哪裏肯放!淑敏覺得奇癢澈心,不能稍忍,忙用左手拚命推開白萍的頭,才得把手縮了回去。

白萍此際已是神魂飄蕩,連忙立起身來,凝了凝神,定了定心,隻覺得方才的溫柔享受好似綺夢一場,雖然暫時醒轉,但還在半沉迷狀態之中,惦著再續入這似斷如連之夢,便向淑敏含情顧盼。見淑敏也已從椅上立起,轉身向著一株樹幹,兩手抱肩,低頭不動,暗想方才自己太唐突了,她一個處女怎禁得那樣揉搓?想她那一縷柔魂不知銷了幾許?一顆芳心不知動成什樣?很夠她收束神思的了。

白萍想到這裏,不覺把淑敏看得輕易,以為她業已動情,今夜情場,自己算得了勝利,有了把握,無妨更進一步。就望著她那雪白白的頸兒,想要掩過去,偷偷再接一個別有滋味的賊吻。哪知方才舉步,革履踏得草地微一作聲,淑敏的身體竟似旋風般地轉將過來,兩手虛遮,擋住白萍的去路,麵色卻已變得冷若冰霜,高聲道:“夠了,夠了,林先生,你不要得意忘形,現在林先生你應該下批評了,我這學生的天才怎樣?”白萍看著她突變的神情,聽著她玄妙的言話,不禁大為愕然,張大了眼問道:“你這是什麼……?”淑敏臉上忽又變成了憨笑,拍手打掌,“格格”地道:“林先生,你被我騙了,你以為我真是同你發生了愛情麼?不,林先生你不要發呆,請你想想,你發給我的‘紅杏出牆’劇本裏越素澄翻孟慧文求婚的一節,是不是咱們方才的情景?很對不起,我是借林先生你暫充配角,作那一幕的表演試驗啊。現在試驗完了,請林先生不客氣地批評一下,我有當這女角的天才麼?”

白萍這時好似滿天明月,都變了冰冷的清水浸著身體,直冷到心中,但還將信將疑,望著淑敏,吃吃地道:“真的……麼……,你是……耍笑……。”淑敏正色道。“什麼耍笑,林先生你的理智哪裏去了?我還覺著您從方才一起首就明白,所以竭力幫作這表演試驗,哪知您竟到這時還誤會著啊。您想,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隻經過幾次交際,沒有絲毫認識,就隨便談到愛情,這等事是智識階級所能有的麼?就是有不也隻有這試演影片的時候麼?”說完又很調皮地桀然一笑。

白萍可真象做了一場大夢,想不到意外得來的風流福澤,轉眼竟雲翻雨覆地幻成電影樓台。當時的心情,既好似窮人得了頭彩百萬,卻把彩票遺失,黃金變為泡影,又似平民作了大官,忽被取消資格,高位幻做虛花。那一種失望情形,懊喪蘊在心中,癡迷發於麵上,除了直著失神的目光,盯住淑敏臉兒,想從她眉目口鼻間探尋什麼轉機以外,自己的舌頭已麻木得不能轉彎,一句話也說不出。淑敏還望著她笑道:“林先生,你說啊,我到底有沒有天才?我那成明星的希望能不能如願?大約還勉強下得去吧。”說著見白萍不語,又拍手道:“林先生真是老成持重,連,連幾句批評都費斟酌,難道還要擬稿麼?我可不客氣,大膽批你林先生一句,您真有作電影的天資,表情怎那樣細膩?這越素澄的角色一定非您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