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萍欲待不說,又怕他憑虛構造空中樓閣,想入非非,把淑敏的人格看低。待說又非得從頭至尾,竟委窮原,中間有許多礙口之處。想了半晌,覺著到底說明了較為穩妥,便斟酌著說道:“當日我和淑敏初次相見,就生了互相愛慕之意,已經將要走到婚姻的路上。不想她忽然發現。我是她舊同學的丈夫,不……情人,雖然我已和她的舊同學久已決裂,但她仍自顧忌,不肯奪取女友的愛人,因此就拒絕了我。所以前些日我精神頹靡,就為這個原故。哪知天湊人願,她的舊同學知道了這事,出頭替我們撮合但隻在淑敏一方麵進行,我絲毫不曉,仍是癡情難斷,常向淑敏追求。淑敏也把拒絕變成了推延,總說緩日答複。今天表演這求婚的一幕,不是孟慧文有一篇情詩給越素澄看麼?方才她把一張代表那情詩的字紙給我,我一看才知道是她那舊同學勸她嫁我的一封信。我當時明白,她給我看這信的意思,就是表示默許,立刻乘機求婚,她當然允了。故而你們看見的情形,以為我是揩油,其實我們在表演中。”

景韓不待他說完,已哈哈大笑。向白萍長揖道:“老弟大喜,大喜老弟,這回你上了我的當,被我把秘密都詐出來了。我先謝罪,方才我所說的那些冒失話,完全故意嘔你,千萬不要芥蒂。本來在最近,我已看出你和張小姐情形可疑,料到必有此事。不過張小姐非常矜持,你又諱莫如深,我隻悶在肚裏。今天瞧你們表演情形,更出乎劇情之外,所以生出這個主意,裝模作樣的詐你一下。哪知不消費力,你就合盤托出了。”說著又大笑起來。白萍知道受了他的愚弄,苦於無話可說,隻好付之一笑。

景韓也好,再也不談此事,說了會公司事務,一同吃過晚飯。白萍心中好似長了亂草,一心隻惦著往淑敏家去。一則要和她商議結婚的期日,二來還預備享受些初戀的滋味,飯後修飾了一下,就匆匆出門,坐車直奔淑敏家去。

到了地方,見張宅的街門已然關閉,就走上去叩門,叩了半天,才見有一個仆婦,出來開門。因為白萍隻來過一次,那仆婦對他簡直不認識,先問尋誰?白萍回答來訪淑敏小姐。仆婦又問貴姓,白萍報了姓名。那仆婦一語不哼,轉身就走。白萍自恃是淑敏愛人,而且向來行止疏放,絕沒想到仆婦是要先去通報,以為她是領導自己入內,就悄不聲的隨她走入。走到二道門裏,那仆婦聽身後革履聲疇,回頭才見白萍緊跟在後,忙道:“你等等,我進去說一聲,小姐會著客呢。”白萍隻得立住,這一下倒弄得進退維穀。

眼看那仆婦走進內院去,直等了五六分鍾,忽見有個男子從內院匆匆出來,卻是淑敏的令兄式歐,慌慌張張的迎著白萍,很不自然的握手道:“林先生,少見,久違,你請這屋裏坐。”說著就把白萍領到旁邊的一間房內,白萍進去,見是個頗為雅潔的書室。寒喧後坐下,式歐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心不在焉,隻說著閑話。白萍見他好像心中有事,就問道:“令妹沒在家麼?”式歐怔怔的道:“在家在家。”說完又不見下文。對僵了半天,忽見祁玲進來,也是向白萍敘說閑話,式歐便告辭出去。過一會,祁玲出去,式歐又進來,如此分班來往。白萍贍看情形,初疑淑敏在內院陪客,分不開身,所以請他二人出來應酬自己。繼而又看出他們似乎都有什麼牽掛,身在而心不在,不覺自己無聊起來。暗想自己本來眼看要成為貴客,此際卻像個惡客,居於討慶的地位。何必再賴下去,不如走吧。這時適值式歐、祁玲都在房內,白萍起身告辭,式歐和祁玲對看一下,祁玲攔住他道:“您先別走,等一等。”說著轉身出去,須臾又跑來道:“林先生,淑敏說請您侯一會兒,她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