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三緩緩睜開了雙眸,帶著一絲疑惑的神色,然後餘光看了看窗外已經明亮的天空,卻不說話。緩緩起身,走出房屋,才遲遲問道:“要去早市?”
“嗯。”隻是淡淡回道,然後便向著門口走去。
仇三隻是笑了笑,他知道羅閻漸漸相信了此城待他真誠,已不再那般多疑了。跟在羅閻身後走著,然而,當羅閻剛推開大門的刹那,卻是停下了腳步,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妥,略一沉吟,右手按在麵具之上,緩緩摘下了這張猙獰而可怖的鬼麵麵具,露出那平凡的麵容,平凡的麵容,沒有一絲獨特,細碎的三寸長的胡子長滿了麵頰、兩腮,還有下頜。或許唯一一點不同的,便是那雙平靜的眸子中透出的滄桑之感罷,那絕非是一個二十幾的青年能夠透出的滄桑。隻有親身經曆過滄海桑田,經曆過人世變故,經曆過勾心鬥角,經曆過瘋狂之後的疲倦神色,似乎是厭倦了這般活著,那是一種渴望解脫的神色,但卻又有一絲深深的執念在禁錮著他,讓他無法解脫,無法超脫,隻能在這紅塵滾滾之中掙紮!
鬼麵麵具化作一抹青煙進入腰間布袋,羅閻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長衫衣角有微風拂動,摸摸麵上的三寸胡子,退後一步關上大門。仇三不解地望著羅閻,卻見羅閻回身進屋,在屋裏呆了半晌,當走出屋之後,仇三看見羅閻的麵上,原本三寸的胡子已經沒了,這時,羅閻這張本是屬於二十幾的青年的麵龐才少了一分滄桑,多了一絲屬於年輕的意味,盡管眸子中滄桑依舊。
“走罷。”羅閻隻是淡淡說道,然後便推門向外走去。看著羅閻的背影,仇三一笑,似乎這聖者傳人並不像一直表現得那般冷靜與果斷,就像一尊機器一般冰冷;其實羅閻也是有人性的一麵,就如現在,在心裏漸漸默然接受城裏這些人的“家人”身份時,羅閻竟還特意收拾幹淨自己的儀表。
漸漸,繞過幾個街頭,轉過幾個路口,嘈雜的人聲漸漸傳了出來,而就這時,羅閻前進的步子不知覺間竟慢了下來,或許是心中有些緊張罷——“緊張?原來我也會緊張。”羅閻如此想著,嘴角有了一抹苦笑,苦笑的是最初的懷疑,對這種罪誠摯的感情的懷疑。
或許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沒必要如此自責,但當一個本難有感情的人,成天麵對仇恨與命運一直被掌控的人,當一段感情被其從心底默默接受、認可之後,將比任何人都要珍惜這情感!
也正因如此,人類強於妖魔鬼物的,便是這情感,有了情感,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類,不死妖那般冰冷,不死魔那般殘忍,不似鬼那般無情!正因有了情感,人類才算是人。
不知不覺間,羅閻已經拐過街頭,在其麵前的,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大道兩旁擺滿了早餐攤子,各種叫賣吆喝就如是在凡人世界一般,羅閻再次苦笑一聲。就此時,忽然一道聲音竄入羅閻耳中——“小娃娃,過來。”
抬頭一看,是一名老者,老者滿麵通紅,稀疏不齊的白發隨意搭在頭頂。老者穿著一身很簡單的粗麻布衣,粗麻布衣上竟還有幾個顏色不同的補丁。而在老者手中還握著一顆黃澄澄的葫蘆,一手招呼著羅閻二人,示意羅閻二人過去坐坐。
轉頭與仇三對視一眼,羅閻懷著一種別樣的情緒走了過去,而仇三又何不是這般?心中盡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前一次來此,是帶著懷疑來的;而這一次來此,懷疑的情緒沒了,卻又多了一種怪異的感覺。羅閻走著,步伐不快不慢,但卻一路竟始終低著頭,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來來來……”老者揮手叫道,然後從一旁抽出一條長凳放在桌子邊上。羅閻二人與老者相隔約摸還有十尺左右時,這老者便似有些不耐,音調提高幾分,道:“你們兩個小娃娃快些,老陪老夫喝上兩杯。”
聞言,羅閻隻得加快了步伐,近乎小跑一般,很快便到了老者身旁,在老者的示意下,羅閻與仇三坐在長凳上,但卻都沉默無語。老者似乎愣了一愣,然後笑罵道:“小娃娃,麵對老夫拘束個甚?放開來放開來。”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子後仰,從後麵的桌上拿過兩個瓷碗,放在桌上,拿起葫蘆就要倒酒,卻又有一道聲音傳了出來,這老者竟然雙手猛的一顫,更是麵色大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