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上的烏雲突然多了起來,太陽藏匿在了其中,鳥兒四散而飛,天要下雨了。我努力的朝著回家的方向跑著,可我突然發現,我迷路了,我沒能跑回家,而是跑向了更加陰沉的地方。
我轉學了,一所高檔學校,之所以用高檔來稱呼他,純粹是因為,他的招生名額每年都會爆滿,而因為如此,所以所有的家長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進這裏讀書,人潮洶湧的方向,一定不是萬丈深淵。
我是個懦弱的人,無論在任何時候,這件事情沒有過改變,而懦弱的人,最害怕獨處。我看著這裏陌生的一切,陌生的老師,陌生的同學,陌生的教室,陌生的操場,甚至連鳥兒也陌生了起來。
我想要逃離,拚了命的想要離開這裏,回到我的煤渣跑道。這一次,我終於能動了,我跑出了教室,可我回望之下,卻發現另一個我依舊坐在那裏,他沒有動彈,認真的聽著老師講課,我明明能感知到,他聽不懂,坐在最後一排的他,也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跡。一個班六十個人,他已經快要坐到垃圾桶旁邊了。
我拉著他,讓他離開,他不為所動,怯懦的眼神,看著我,像是充滿了渴望,可又充滿了畏懼。我知道他想走,可他又害怕教室前的老師。明明老師一句話也沒說,我們的動靜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可他仍然在害怕。
我氣急敗壞,怒罵出口:“你怎麼就這麼沒用,你怕他們幹什麼?他們能殺了你啊?”
他沉默的像是一個啞巴,我寧願他給我一拳,這樣我或許能躺在地上放聲大笑。我很是羨慕那些從來不寫寒暑假作業的,我時常好奇的問他們:“你不怕老師嗎?”
他們回答:“怕什麼?他們又不會看,就算了看,也最多就被罵一頓,我整個假期能舒舒服服,多劃得來。”
我沒能拉出他來,隻能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可沒有走兩步,我就看到了我的父親,他坐在床上,靠著床頭,渾身臃腫,像是被水撐起來一樣。我看到他在哭泣,我吃驚。父親也會哭泣麼?
房間裏空無一人,因為天氣的緣故,暗沉沉的,他就坐在背光處,默默的哭泣,無聲,卻震耳欲聾。在我眼裏,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他從來不會懼怕任何人,可以不給任何麵子,我甚至從沒看到過他討好過誰,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這樣的他,也會哭泣麼?
我吃驚到無法回神之際,母親走了進來,他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遞給了父親。如今的母親,依舊美麗,卻透露著無力的疲憊,像是一個即將垮塌的大橋,搖搖欲墜,讓人不敢行走,不敢觸碰。
“我聯係了一下,手術不行了,我們還是去省裏做個化療吧。”
父親聽後含淚開口說道:“我不做,孩子才那麼大點,我做了我的孩子怎麼辦?”
母親悄悄抹淚抹淚,父親也在哭泣,我也忍不住開始哭泣,我看不見我的眼淚,可我的情緒已經開始嚎啕大哭,明明我感受不到那溫潤的水珠從我的眼眶滑落,卻悲慟不能自已。我意識到,我在夢裏,我知道我是個看客,可我依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