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後退了一步,掃了一眼仍然坐在火堆旁邊的兩個人,然後看著那女人,說道:“適才那捕快所說的戧死山中的李村女子,就是你吧。”
女人停下了腳步,她歪著頭,似乎是在用眼睛盯著我。過了一陣,她低低地問道:“你都知道些什麼?”那溫聲細語已然不見,從女子喉嚨裏麵發出來的,是一種幹啞的聲音。
“李村女子慘死山中這件事當時確實轟動一時,”我說道,“隻不過,那捕快所說的也並不完全正確。”我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件事發生在十二年前,而並非是三四年前。而且,你剛才所說,你是從寧州前往李村省親。李村早在七年前,就因為戰亂而舉村遷移至王城西北。可以說,現如今已早無李村。”
女人沒有作聲,隻是恨恨地盯著我。
“還有,”我看了一眼呆坐在火堆旁邊的捕快和書生,繼續說道,“捕快所說他拜官寧州府步知州手下為官。而步知州……早在六年前便被魔化的女兒殺害,何來拜官於他門下之說?”
“至於那書生,”我看著書生那張慘白的臉,笑了笑,說道:“崔琦乃前朝之人,又怎麼能是如今的尚書呢?”說吧,我轉過頭看著那女人,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他們兩個都是被你束縛在這裏的,對吧?”
話音剛落,周身突然卷起一股刺骨的寒風,那篝火也一下子熄滅了,整間破廟霎時被黑暗所籠罩住了。我渾身一顫,心道不妙,急忙向後退去。緊接著,我感覺到麵前略過一股寒風,然後一隻冰冷的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急忙抬手去擋,卻感覺到手碰觸到一個冰冷突兀的東西。
那是骨骼的手感。
我急忙深吸一口氣,想要掙脫開掐在脖子上的枯手。但是那枯手卻越收越緊,我隻感覺到一陣窒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費力地從嗓子裏麵擠出這句話。
“為什麼?”女人歇斯底裏的聲音傳到我耳朵裏,格外的刺耳,“你可知道我被殺死的時候的那種痛苦嗎?你能想象到看著自己的屍首就那麼被丟棄到山澗裏的那種怨恨嗎?”
“所以你就成了地縛靈?”我艱難地問道。
“沒錯!”女人的嘴裏迸發出一陣狂笑,“我要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嚐到不能往生的滋味!”
女人還沒說完,我便翻起右掌。幽綠色的火焰瞬間將女人周身包裹了起來。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夜空,女人的身影在火中不斷地掙紮著,然後慢慢地化成灰燼,消失不見。我收起那冥火,不屑地說道:“已成厲鬼還不知悔改,你也沒有必要再入輪回了。”
捕快和書生突然站了起來,那捕快對我說道:“多謝公子,我等再也不用受著女鬼的束縛了。”
我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厲鬼已除,你們安心去入輪回吧。”
話音落時,兩人已然不見了。
我歎了口氣,揉了揉被那女鬼掐得有些疼的脖子,然後打開廟門,對外麵正在被雨淋的百裏申說道:“你們進來吧。”
百裏申一聽,急忙把那個昏睡的人扛了進來,兩人渾身已經被雨水淋得透濕了。我生起火,為他們兩個驅寒。那家仆還在沉睡,百裏申看了一眼家仆,問我道:“公子,為什麼他還在睡啊?”
“凡人是無法承受得住厲鬼所散發出的怨氣的。”我說道,“估計他會昏迷一段時間。”
“你是怎麼知道他們三個人都是鬼的?”百裏申問道。
我笑了笑,說道:“難道你沒有注意到,他們三個人都沒有影子嗎?”
百裏申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瞄了一眼廟門口的那尊可怖的塑像,低聲問道:“對了公子,那個怪物……是什麼啊?”
我看了看那尊靜默的怪物,淡淡地解釋道:“它是雨怪。雨怪是極陰之物,可以吸引那些縛地的惡鬼盤踞,進而困住那些過往的行人,勾去他們的魂魄。那捕快和書生,想必就是被那厲鬼勾去了魂魄困在這裏的吧。”
說完,我看了一眼那猙獰的怪物,在青黑色的夜色下,散發著恐怖的氣息。
我歎了口氣,然後對百裏申說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百裏申急忙搖了搖頭,有些顫抖地對我說:“公子我睡不著……我怕。”
我翻了個白眼:“這麼大的人了還怕……”然後想了想,說道,“算了,你睡吧,我看著你。”
外麵劃過一道閃電,瞬間著涼了陰仄的廟裏,那篝火抖了一抖,旋即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