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巷口那邊的房子,已經在去年的時候拆遷了,居住的人,也不會再回來,回憶,也徹底消散。
談鳶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放下什麼?又沒在一起過。而且這麼多年沒見。”
周漾垂下眼皮,他身上氣質成熟沉穩,不似從前那般骨相陰柔,總給人一種好親近的感覺,現在的他,雷厲風行,讓人隻看一眼便覺得膽顫。
他這幾年經曆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可他本該,還是無憂無慮的。
周漾:“放下了就好。”
他猶豫了會兒,說,“阿禮跟那個女孩是在珠穆朗瑪峰遇到的,當時阿禮差點出事,那裏的向導隻顧眼前,嫌阿禮耽誤了時間,丟下他就打算離開,是那個女孩救下了阿禮,並且一直鼓勵阿禮堅持,最後倆人一起成功登山。”
“登山時間很長,長的要爬四十多天,他們倆一起在山上度過了三十多天。”
“在那種環境下,阿禮也是真的喜歡上了她,這幾年他就談了她一個對象,對她很好,他們也很般配,家世、經曆、人生,認知,都很契合。”
談鳶聽不下去了,推搡著周漾往外走,“那還不趕緊去參加婚禮,你是伴郎,別耽誤了時間。”
周漾離開後,談鳶壓抑的情緒,再也克製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阿禮,我不要忘記你,永遠也不要。
——
2024年,1月9日。
“啊?所以他們真的結婚了嗎?好遺憾啊。”
四周硝煙彌漫,戰火紛飛,談鳶給受難的傷者做完了手術。
傷者是一名中國女孩,在國外留學,這邊的國家不幸發生戰亂,戰爭發生時,她沒有幸免,不小心中槍了,子彈進入體內,必須盡快做手術取出來,這裏條件艱苦,沒有麻藥,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談鳶便和她講起了年少時跟喻知禮之間的故事。
因為來自同一個國家,交流無障礙,女孩聽的津津有味,卻又難免難受。
“談醫生,這是你的故事……”女孩嗚嗚兩聲,“那你一定很難過吧,那樣優秀,驚豔的少年,是我永遠也釋懷不了。”
“可是……”女孩說:“我總覺得,喻知禮那樣好的男生不會輕易移情別戀……怎麼說娶別人就娶別人了,還有啊,像他那般驕傲的少年,也不可能願意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啊!”
“哎,隻能說瞬息萬變吧,但這個結局,對喻知禮來說是最好的,他也值得幸福。”
話音剛落,一陣天崩地裂的轟炸在她們周邊又來臨,這間做手術的木屋搖搖晃晃,似乎即將坍塌,談鳶連忙扶著女孩往外走。
脖間東西瞬間滑落。
是多年前,喻知禮送給談鳶的玉石吊墜。
她愣了愣,想彎腰去撿,哪怕死在這坍塌的屋簷下,可因為身邊還有個女孩,她不得不先把她帶出去。
倆人出去的下一秒,談鳶回過頭,看見剛才的房屋坍塌,一顆雷也落到了坍塌的地方,瞬間爆炸,燃起熊熊烈火。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脖子,那個地方,好像還有剛才吊墜的餘熱。
阿禮,阿禮…
連你送我的吊墜,我都沒有辦法守護好嗎?我真沒用。
這次跨國救援任務結束,談鳶回了一趟京北。
周漾還是老樣子,三十好幾的人,沒有找對象,也沒結婚,整天被親戚催也不找,外界流言蜚語,經常惡意揣測,說他對談鳶圖謀不軌,
親戚倒是覺得,這不軌就不軌,總要結婚吧,反正倆人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實在喜歡,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總好過他不結婚,周家無後。
而且這些年接觸下來,談鳶哪裏都好,還當上了無國界醫生,參與了不知道多少場救援任務,榮登各大報紙,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前些年因為她母親,大家誤解了她,後麵了解後,發現她其實做人真的沒得說。
每次麵臨這種問題,周漾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講多少遍了,談鳶是我妹妹,以前是,現在是,今後也是,我對她可從來沒有任何不軌的想法,男兒誌在四方,我現在沒遇到合適的,隻想搞好自己的工作。”
周漾用這些話搪塞了關心他的親戚很多年。
今年春節,他依舊是這樣搪塞的。
談鳶看他被為難的愁容滿麵,就在旁邊咯咯笑。
周漾看她一眼,拿起橘子就丟她身上,“笑笑笑,你他媽也就會笑了,別得瑟,你也快奔三了,小心他們催你。”
談鳶故作委屈表情,“可是哥哥,我喜歡的是你啊,我不想嫁給別人的……你不娶我,我就不結婚。”
周漾翻了個白眼,“你戲精啊!”
談鳶這話一出,親戚又繼續催著周漾,大致意思就是,他不結婚,談鳶就也不想嫁人,他要是不喜歡談鳶,就趕緊找女人結婚,趁早斷掉她念頭。
這一刻,周漾真想打死談鳶這個戲精婊。
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她這輩子也不會喜歡別人了,嗬,她就是故意這麼說的,畢竟這樣說了以後,催婚的壓力就又到了他一個人身上。
談鳶嘁了一聲,朝周漾做了個鬼臉。
親戚走之前還不忘催促周漾趕緊找對象,實在不行,他們這幫人張羅著介紹。
為了讓他們趕緊走,別再一直念他,周漾隻好先點頭答應。
親戚走後,熱鬧的周家一下變得寂靜。
周漾懶懶地癱在沙發上,表現出一副劫後餘生的快感。
他睨了眼談鳶,問道:“這次回來什麼時候走?”
談鳶:“那邊還在打,傷患挺多的,過完年我就得再次趕過去。”
周漾眸子暗了暗,嗬了一聲,“你倒是關心你那些病人,也不知道關心關心你哥哥我,一年回不來兩次的。”
回來了就要走。
談鳶指尖揉著鬢角,唔了一聲,“我的錯,以後一定多陪您老人家。”
周漾又丟了個抱枕給她,“滾,去尼瑪的。”
半晌,他收斂嘴角笑容,語氣忽然變得沉重了些許,“今天,你要去看看他嗎?”
談鳶臉上也沒了笑,心髒好像驟停了,許久後,閉上眼,說:“好啊,那就去看看吧。”
——
注:萬裏飛騰仍有路,莫愁四海正風塵,來源,明.夏完淳《舟中憶邵景說寄張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