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熱鬧的高府終於恢複了平靜。
作為表客的杜鈺被安排進客房歇息,明天與高承一起去婁家納采。
招呼完家仆將東西搬上馬車,折騰了半天的高平一陣煩躁,準備回屋好好喝兩口痛快痛快。
路過高承的房間時,高平發現屋裏居然還點著燈。
平日自家二哥可是早早就歇息了,第二天還得處理家中的頗多事宜,哪會到了醜時還睡不著。
睿智的他思索片刻,幹脆直接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二哥,這麼晚還不歇息?莫不是瞞著俺給哪家閨女寫甚麼見不得人的臊皮話?”
書案旁,還未更衣的高承正對著賬本清點明天納采需要的數額。
麵對粗枝大葉的高平,高承早已習以為常,抬手示意對方坐下。
“二哥,你還沒回俺,到底是甚麼事?”
高平搬了椅子坐下,好奇的看向高承手上的賬本,眼神中透露著好奇。
“兄長婚事所需的金銀絲緞,這幾天要忙乎的各種繁禮,還有……我們自家的曲部,也需要募集些回來了。
之前囊中羞澀也就罷了,如今天下大亂,六鎮各族皆有披甲之士,我高家可不會當甚麼座頭彘。”
說罷,他將賬本丟給了旁側的高平,又開始思索關於重建曲部的問題。
如今供養自然不是什麼難題,但兵源卻成為了難事。
在大魏剛立國時,高祖對武器和甲胄的管轄還沒有那麼嚴,畢竟還需要各方安穩局勢,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了製造和持有權。
到了當今聖上執政,自然是有武庫限製,各郡縣和軍鎮的武械皆收繳在武庫中,凡膽敢家中私藏甲胄十具者……一律按謀逆罪,夷滅三族。
當然,這條法令對六鎮幾乎無效,就朝廷給的那三瓜兩棗,契丹和柔然衝到臉上怕是都拿不出兵器。
漸漸地,朝廷對六鎮也放開了武備,允許他們購買和製造甲胄,用來武裝自己的私人曲部。
朝廷這麼放心自然也有原因。
無他,整個六鎮就是一個三不管的爛攤子!
契丹、奚水、鮮卑、北地漢族……
如此複雜的環境因素,造就了當地民風淳樸的性格,十來號人裏麵都難有一個良家子,想要擴充忠誠為首位的曲部,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嗬,這仙子是金子還是銀子雕的,花出去的銀子都夠給俺買上幾百匹柔然好馬了!”
吵鬧聲又打攪了高承的思緒,他煩躁的將一旁的衣物砸過去,鄙夷的問道:“誰告訴你這是高府的銀子?”
“甚?!這果真是那……俺嫂嫂送來的?二哥,這可不成啊!這傳出去讓俺和大哥以後在外咋見人?”
高平瞪大眼睛,開始大聲的嚷嚷著。
用婆娘的錢來交彩禮,縱觀古今也是聞所未聞,年輕好麵子的高平顯然也無法理解這種奇葩事。
在他看來,這都不如自己出去搶一個,好歹是自個出力,也求得個心安理得。
“嗬,看清楚,這筆錢是浮槎莊借貸給渤海高氏,將來是要還的,外人也挑不出個理。”
“那不還是嫂嫂的……”
“無事了就滾出去,省得明早當差起不來,兄長可不會手下留情。”
想起上次點卯時的二十軍棍,高平不禁打了個寒顫,訕笑著退了出去。
房間總算安靜下來,高承又拿起賬本端倪了片刻,又輕輕的按下,心中深感一陣無奈。
高門大戶的婚事,不僅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更重要的是彼此能否互相給予照應,同時讓家族更加興盛壯大,成為一棵難以控製的參天大樹。
作為漢化鮮卑的婁氏,絕對算不上渤海高氏的最佳人選,雙方之前為了鎮首大打出手,對方在高氏落魄時也曾經落井下石。
但渤海高氏已然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大宗的長輩走的差不多了,小輩人丁凋零;分支攀上了其他大族,鐵了心的從族譜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