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車站,程安媛叫了輛出租車一路直達衛生院。

簡易手術室門口,林老漢和林春曉像丟了魂一樣,並排抱腿靠坐在冰冷的牆角,護士在過道裏不停奔走。

手術室的門一下被打開一下被關上,濃鬱的血腥味透過門縫飄溢在空氣當中,林春曉冷的抱緊自己,眼睛不時在衛生院門口和手術室兩個地方轉移著。

等到許知意攜著一身寒霜衝到這裏時,林春曉好像終於找到主心骨,一直強忍的淚水啪嗒啪嗒落地,人卻還是縮在牆角沒有動,像風雪中無家可歸的小羊羔。

手腳冰冷止不住發顫的許知意站在樓道,愣愣的望著可憐兮兮的一老一小,滿目蒼涼,不知道說些什麼。

手術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一隻手沾滿鮮血的女護士走出,許知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我姐,她,她還,還好嗎?”她黑漆漆的眼神如深夜死海。

其實她是想問,她姐姐,還能活嗎?

護士原本急躁不耐煩的情緒,在望向許知意那雙瀕臨崩潰的血色雙眸時,強忍再三,組織措辭,最終,還是如實相告:“不太好,你們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頭腦中,好像有一根弦被繃直,攪碎所有理智,最後將即將昏厥的意誌盡數收攏到眼前的景象,其餘什麼都無所知曉。

許知意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她機械的挪動步伐靠近林春曉,蹲下身子抱著小小一隻,將她緊緊摟在自己懷裏,木然的安慰大家:“沒事的,沒事的,會沒事的·······”

翻來覆去的,她嘴裏隻有這三個字,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她熬過這個地獄般惡毒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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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媛沒能挺過來,她生了一個男孩,用生命的代價。

也不能這麼說,許知意認為不應該這樣去定義她姐姐死亡的意義,這樣會讓東陽的出生變得負罪。

程安媛的情況很複雜,生完孩子後大出血,醫生想盡辦法救治,昏迷了一天一天,程安媛突發癲癇,被診斷靜脈血栓後成了植物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早產兒的孫子因為心肺功能發育不全,現在也在手術室搶救,林老漢聽到這個消息,悲傷過度,突發心梗,也被送進手術室。

一家子人,沒得沒了,倒的倒了,就剩心力交瘁的許知意,還有林春曉。

沒有辦法,悲傷到麻木的許知意一拖四,為了救這個家,咬牙狠心拿出家裏所有的存款,賣了那兩匹馬,帶著家裏的三個病患和林春曉一起到遼洲市的醫院救治。

短短一個月時間,連同林文駿的八千塊錢撫恤金在內,攏共一萬六千塊錢,花去了大半。

卻沒能留住姐姐程安媛的命。

許知意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火化了姐姐的屍體,將姐姐姐夫兩人的骨灰盒一並葬在林家祖墳。

這對夫妻啊,一前一後,如同梁山伯與祝英台一般,生死相隨,留下心碎的家人。

可活人還得繼續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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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後,許知意寫信到學校辦理了休學,因為她的優秀表現以及烈屬身份和家庭現狀,學校同意暫時保留她的學籍身份,不限期限。

林栓和林冬陽爺孫兩人,一個整日吃藥,數著天活日子,一個待在保溫箱用錢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