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筆直,飛雪連天,一支馬隊呼嘯而來,踢踏之聲不絕於耳。
原野遼闊空曠,雪沙隨風飄蕩。以蒼穹的視角俯看,這支馬隊恰如一群棄居逃竄的螻蟻。
路麵光滑,馬蹄磕得冰碴子亂濺。
忽地,為首的青棕烈馬一聲悲鳴,呼嗵!重重地摔在冰天雪地裏,倒塌的石碑一般。它的主人,一位風華正茂的白裘少年,被這突來的力量摜至半空,好在他有一柄長劍在手,劍鞘在結冰的路麵上劃出一道深痕,方才不至於步了那坐騎的後塵。
籲!籲!籲!籲……
眾者連忙各自勒韁,馬隊頓時炸開,亂作一團。
“可傷損了腿腳?”另一位清貴公子穩住陣腳,飛躍下馬,奔至白裘少年近前,關切地問道。他看上去亦是十七八歲模樣,不過,相較於白裘少年臉上那濃重的書卷之氣,他薄寡的嘴唇略微顯得風姿不足。
“趕路要緊。”白裘少年拂去劍鞘上的積雪,露出了七顆鑲嵌其上的寶石。他諦視這愛物片刻,以老成人的口吻說道:“決不能讓夜五衰越過插槍岩。”
“此馬疲累至極,恐怕……”
“來人!”不等清貴公子話畢,白裘少年便神情焦躁地劍指馬隊末端。
“還不快給少門主牽馬過來?”清貴公子喝道。
小兵得令,牽著馬匹連跑帶顛,身上的甲胄和斜跨著的函盒嘩啦作響。一不留神,他摔了個大跟頭,再爬起來時,摸了一手的鮮血,臉花了,人也懵住了。
“廢物。”那白裘少年見這小兵如同摔丟了魂魄,隻得快步上前,一腳將其踢開,繼而翻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以清貴公子為首的眾者見狀,也都各自上馬奔了去。
傍到此時,那小兵才緩過神來,搖晃著腦袋茫然四顧,須臾,他這才衝著馬隊離去的方向喊道:“喂!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
“區區送信的驛馬,難不成還指望你去抵禦玀刹鬼麼。”
馬隊早已不見蹤影,回話被風雪阻擊,落在他的耳朵裏,顯得飄忽不定。
“送信的驛馬怎麼了?呸!狗眼看人低……”這驛馬撿起掉落的佩刀,接著罵道:“玀刹鬼十年九犯燕境,要不是你驛馬小爺來回送信搬救兵,什麼他娘的八臂哪吒壁壘,還不早就讓人家捅成馬蜂窩啦……”
這驛馬越罵心裏頭越氣,越氣罵得就越凶。
恍惚間,他像是被點中的穴位,噔!腳步驟停,渾身一緊。
俄而,他的瞳孔裏塞滿了恐懼,仿佛看到了厲鬼,不禁喃喃道:“錯了!錯了!全錯了!亂套了!我怎麼會是送信的驛馬?我應當是……徐閥的少門主自序啊!你們回來!別丟下我!該去插槍岩的是我啊是我啊……”
這驛馬語無倫次,瞧著實在是瘋癲,仿佛真的被摔壞了腦袋似的。
他喊叫著奔向那匹倒地的青棕烈馬,狠拉起韁繩,幾下子過後,隻見它鼻孔溢出一股鮮血,隨即便凝住了;又試探鼻息,冰涼一片。
驛馬長歎連連,然後朝著馬隊消失的方向健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