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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在簡單洗漱之後，穆先來到自己的臥室裏躺下，隨手拿起自己昨晚未讀完的《戌忠靈法新解》，饒有興趣地讀了起來。
油燈的光線有些昏暗，微弱的火苗被窗口進來的細風劃過後變得搖擺不定，穆先的影子也隨之晃動起來。
夏天的蟲子很讓人煩躁不安，尤其是在種髒亂不堪的貧民窟，總是有趕不盡的飛蠅走蟲不停地騷擾著住在這裏的居民。當然，已經在這種地方住過兩個夏天的穆先早已對這些情況習以為常了。想當初剛剛搬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穆先也曾為此煩惱過一段時間，但性子經不起打磨，沒出幾個月，那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便強忍著現實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今夜的風還算涼爽，十分適合入睡。穆先靜靜地品讀著自己鍾愛的書籍，早已忘記了時間。
就在這時，關閉的房門傳出一陣脆耳的敲門聲。
“進來吧，卯月。”
門開了，身為穆先貼身丫鬟的卯月端著一小碗米粥走了進來。
盡管屋內昏暗的光線將卯月的臉頰平分成了明暗的兩部分，但那掛在少女臉上純真甜美的笑容並沒有受光影的影響而打了折扣，相反，在這色彩渾濁的房間裏卻給原本純潔無瑕的少女平添了一抹成年女性的嫵媚。
“少爺，家裏的米不是很多了，卯月隻熬了一點。你先把這碗喝了吧，明天我再去添置些。”
穆先放下書本，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不是說了嗎，不要為我的這點小傷大驚小怪，家裏本來就很拮據了，不要再浪費糧食了，好嗎？”
“可是不多補一點怎麼能盡快好起來啊。”
“慢慢地就會好起來的，大不了這一陣子不出去做活了。你可不要忘了咱們家可不隻咱兩人，穆武的考試費和應酬費用要在這一個月內攢起來，要不然就影響到他直升大院了。”
穆武是穆先小三歲的弟弟，目前正就讀於亥雍國王都的一所普通中學。正如穆先所說，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穆武就要參加直升大院的考試了，屆時不僅需要繳納高昂的考試費用，而且還要在暗地裏給監考官和大院方中介人送上禮錢，不然作為一名已經過氣的貴族是很難考上大院的。
大院是青靈域每個國家的最高學府，每年從適齡的中學考生當中選拔，以培養與靈法和進階相關的專門人才。每個國家都有近十所大院可供考生選擇，才華出眾的或者家室顯榮的可以跨國考取更好的大院。當然，在進階壟斷的製度下，所有可以考進大院的學生都是貴族子弟，幾乎見不到平民的孩子就讀，除非有天資特別聰穎，潛力不凡的孩子，城邦為了與外邦競爭，贏取榮譽會破例照顧他讓其參加考試。
卯月沒有理會穆先的話，她將米粥的碗平放在穆先身旁的小櫃子上，說道。
“卯月肯定不會忘記二少爺的事的，隻是你的身體現在是第一位的，一點點米粥而已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錢的事你不用操心，卯月會想辦法的。”
穆先兩眼直視著她，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話可說了。
他最後妥協似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隻是你也不要太累了，不然我也會心痛的。”
像是被戳到了敏感的部位一般，卯月眼一瞪，臉一紅，立馬轉過了身去。
“謝...謝謝少爺的關心....那個，我先出去了。”
“啊，等會早點休息吧，別忙太晚了。”
穆先說完，再次拿起了書本看了起來。
就在卯月走到門口時，打算觸碰門把手的手指卻停了下來。
背朝著穆先，卯月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
“少爺，你現在已經覺得被人欺辱是無所謂的事了嗎？”
穆先遊移在字裏行間的視線在話音落下的一瞬停止了。
他知道，卯月所說的並不是單單指的這一次挨打的事情，而是這兩年來所受的種種屈辱，以及麵對屈辱時自己無數次的逆來順受。
起初的自己並不為現實所屈服，可現如今，自己已經將膝蓋拱手獻給了現實。
“啊，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是忍受不了的。但是如今不一樣了，經曆了那麼多，我覺得我成熟了許多。仔細想想，其實那樣的侮辱不過是暫時性的痛苦，時間長了也就不記得了。”盡管穆先的話中是坦然的心態，但那雙空洞的眼睛卻無法遮蔽自己無比痛心的靈魂。“真的，隻要心地坦然，屈辱真不算什麼。”
卯月沉默了。
屋子裏一片寂靜。
空氣如同冰霜般凝結了。
不一會，卯月輕撫著門沿，緩緩地走出了房門。
穆先很想讓卯月等一等，很想與她慢慢解釋一下自己的內心。
可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起，他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沒救了。
時間靜靜地流淌著，穆先此時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文字上。
他感到倦了，便將油燈熄滅，準備入睡。
月黑風高，今晚的夜風格外的喧囂。
窗外的落葉沙沙作響，床頭的蚊蠅嗡嗡不息。
月光透過窗口，灑在了穆先的身上。
輾轉反側，穆先腦海中的畫麵一直定格在卯月臨走時的那個場景。
“真的已經無所謂了嗎？”
他質問著自己，可是自己卻無法給出答案。
烏雲遮蔽了明月，浩瀚夜空中望不到繁星點點，茫茫大地上也尋不見一絲光亮。
風過無痕，卻帶起那掛在窗戶上的簾子微微浮動。
窗外，伴著黑暗，一個不明物體正在窺伺著屋內的一切。
“雖說是不見五指的深夜，但也沒必要睜眼說瞎話啊。”
突然間從窗口處傳來一個不知名的聲音。
“誰？”
穆先猛地將身子向後一轉，在他的背後竟看到了詭異的一幕——兩顆碧綠的光點在黑暗中漂浮著，如同夜明珠一般熠熠生光。
“你...你是鬼嗎？”穆先驚訝的瞪著那對光點，臉上冷汗直流。
這時，那烏雲像是看準了時機一般竟漸漸的飄散開了。隨著月光再次降臨，大地上的黑暗幽冥漸漸褪去。而穆先的房間，也因透過窗口的月光愈發明朗起來。就在這時，起初浮動在黑暗半空中的兩顆“夜明珠”也露出了全身——一隻黑色的狐狸正坐立在穆先家的窗台上，兩隻碧綠色的眼睛正盯著他，似乎有話要說。
“居然是你？！”穆先愕然地指著眼前的這個會說話的狐狸。
“哈哈，看來你還記得我呢，還真是榮幸啊...”說著，那隻狐狸笑著搖了搖自己的尾巴，以示友好。
“你還會說話，你是妖精嗎？”
“呃，應該算是吧，不過不是你們青靈域本地的妖精。”
“你來這裏做什麼，難道是為了中午的事向我道歉或者感激？”
狐狸眼睛向上一挑，無趣地回答道：“我幹嘛要向你道歉，幹嘛要感謝你啊。你隻是碰巧坐在了我逃生的通口處罷了，雖然你拖延了那胖子一點時間，但也拖延了我的時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