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夏風卻難以入眠,他側身麵向牆壁,直愣愣的瞅著眼前如墨的黑暗,渾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
極近處傳來的輕微呼吸聲便是夏風緊張至此的緣由,夏姨正睡在他身後的大床上。
白天和夏姨探討了一陣子之後,本想著她會給自己安排住宿的房間,誰知拖到了晚飯,依然沒個動靜,開口一問才知道夏姨居然沒有分配房間的權限!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夏姨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晚上就和她將就一下睡一間好了。
好在夏姨領來了嶄新的被褥,叫夏風自行打地鋪,若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夏風此刻估計已經血脈爆裂而死。
即便如此,夏風也實在無法讓自己心平氣和的睡下,滿腦子充斥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寂靜的房間裏甚至能聽到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聲。
不過一整日的奔波忙碌,外加強度不小的一場戰鬥,早已榨幹了他的精力,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頭腦風暴之後,夏風還是漸漸睡去了。
不過就在他陷入熟睡之後,身後睡的正香的夏姨,突然睜開了眼睛,凝神靜氣地聽著什麼。
她沒等多久,床邊就傳來了異常的聲響,如同窒息一般難以抑製的喘息,夾雜著好似酷刑加身時痛苦的**。
輕輕歎了口氣,夏姨翻身坐起,看著睡在地上的夏風,後者此刻似乎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來一般,額頭青筋暴起,一副擇人而噬的表情,卻難掩這背後的恐懼。
夏風整個人縮成一團,如同寒風中的小獸,瑟瑟發抖。
夏姨輕手輕腳的走下床,雖然她知道此刻的夏風正深陷在無法掙脫的夢靨中,醒來或許才是最好的解脫方法,但她還是盡可能地把自己的動作放輕,不想將夏風喚醒。
柔嫩的雙臂一攬,她將夏風環抱在懷中,順勢躺在他的身旁,任由夏風將臉龐貼在她的胸膛上。夏姨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的黑暗,有憐憫,有擔憂,還有一股濃濃的歉疚。
通體冰寒的夏風下意識的抱緊了那具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和溫暖的嬌軀,掙紮的五官也逐漸放鬆下來。
夏姨像撫慰嬰兒一樣,輕聲在他耳邊哼著歌曲,哪怕能給他帶來一絲慰藉也是好的。
夏風正在戰鬥,和無窮無盡的屍體戰鬥,不知是怎樣的力量賦予了它們重新活動的能力,夏風此刻也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陰暗的血色天空仿佛就要壓到頭頂上,一望無際的曠野泛著黑紅色的血光,那些被夏風白日裏幹掉的雇傭兵們,拖著一具具殘破的身體潮水一般衝著夏風湧去,它們用爪子,用牙齒不斷地從夏風身上撕扯下一塊塊血肉,即便被夏風的反擊轟掉半邊身體,用下巴杵著地也要攻擊。
哪怕脆弱的手指被磨成了骨架,並不鋒利的牙齒碎裂脫落,它們也毫不停歇,嘶吼著,呐喊著,哭嚎著向那個惡魔一樣的身影發起自殺式攻擊。
夏風整個人如同從血河裏撈出來一般,衣物早就變成了碎片,血流如瀑布般沿著夏風的身體滴落在地上,這些血液不光是那些屍體的,更多的則是他自己的,它們太多了,四麵八方,一望無際,即使每隻隻能帶來最微小的傷口,這樣的數量下,夏風如果不是還能自我恢複的話,也早已被撕成了粉末。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隻知道機械的揮舞四肢,對周圍血淋淋的屍體一次次進行攻擊,因為作戰麵罩的緣故,夏風沒有見過它們生前的樣子,但此刻每一具屍體都有著自己的麵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全世界的人都集中在這裏,歇斯底裏的衝向夏風,然後被他一一斬殺。
夏風的腳下逐漸堆積起無法造成威脅的屍體,但它們並沒有就此安靜,嘴巴完好的,還在奮力的嘶吼,呐喊,失去聲帶的,則蠕動著殘破的四肢,似乎在對夏風的殘暴提出控訴。
屍體堆積的越來越高,夏風踩在如小山般的屍堆上,還在迎接著一波波悍不畏死的攻擊。
放眼望去,整個大地都被血紅色的屍群覆蓋,無邊無沿,腥臭的血氣直衝天際,夾雜著濃稠的怨恨和詛咒。
夏風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自己,在如此恐怖的境況下依然能保持神誌清醒而沒有被這些東西分屍。
疲憊感一波接一波的湧上,即使擁有再好的體力,在這幾天幾夜的戰鬥當中也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敵人還是那麼悍不畏死,無窮無盡,腳下的殘骸已經堆起了一座高聳的山峰,流出的血液在廣闊的平原上彙聚成條條小溪,又合流為幾條滾滾的血河。
雙臂酸痛,腫脹,需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能勉強將手抬起,推開周圍那些麵目猙獰的屍體,他已經無法將它們擊殺了。夏風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油盡燈枯了,接下來就會被衝上來的一群怪物吞吃入肚吧。
隨著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恢複能力再也跟不上肉體被破壞的速度,此時幾乎注定了結局的夏風反倒能更泰然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