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那個名為女姝的白發少女輕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將幽韻的視線籠入遙遠的過去——千年前,那個被溫暖日光輕撫的繁榮而又和平的大地。
一幅油墨畫,繪出了女姝還未成形的那個久遠年代,散發著古老曆史應有的濃厚墨香,在幽韻的眼前緩緩攤開。
“我本是城牆之上的一縷細草,風吹雨曬,隨風飄搖。就這樣無依無靠的度過了不知多少春秋。草木雖壽命短暫,但生命頑強。在嚴冬的皚皚白雪下覆蓋著對春日的期待,於是每當冬雪化去,我都會冒出新芽。我知道,在人心中,舊日的秋草已經枯萎不複存在,於春日之中冒出的是新的生命——是那種在人的生命中無關緊要卑微弱小的生命。但我清楚,我一直都是自己,雖會畏懼冬日的寒冷而蟄伏,會貪戀夏日的溫暖而伸展,但我從未消失,不曾消亡。”
女姝說到這頓了頓,幽韻發現她的雙眼對焦在手中的瓷杯上,目光穿透而過,不知終點何處。
“所以,我是孤獨的。”少女的聲音傳來,空靈而悅耳。“我獨特而又不被世人所知——甚至生命都被認為是短暫的。我生而有靈,懂得喜怒哀樂卻需要忍受漫長的痛苦——風吹雨曬的寒冷、無人嗬護的孤單。這些都是可以承受的,但最折磨我的是那想要如人一般隨意行走世間的欲望——我一度認為那會是最大的快樂。”
說到這,白發的少女露出一絲微笑,打破了沉寂凝重的氣氛。顯然,少女回憶到了她過往經曆中最快樂的部分——即使千年後的今天,被無數繁雜記憶淹沒的少女都能為之展露笑容。
幽韻有些好奇,但卻忍住了詢問的衝動,因為麵前的友人已經陷入回憶中不能自拔。幽韻從沒見過這樣的友人——感性的讓人想要攏入懷中。“嘛,她的神態真是稀有啊,等她回來過神來,又該害羞了吧——白發的少女總是在友人麵前裝出嚴謹而又優雅的一麵,很少流露出這樣孩子氣的真情。到時候拿這個**她,一定很有趣,嗬嗬嗬嗬。”幽韻不懷好意的想著。
“我日日夜夜的吸取日月精氣,就想早日化形。但卻被困於最關鍵的一個步驟,人語。修行有成的精靈需要被人祝福。”
“哦?”幽韻好奇的問了一句。
“若有動物欲修成人形,需要找一人問一句:“你看我像人麼?”如果,那人回答“像”,那麼幾百年的苦修便可花開並蒂。但若那人把它驅趕走或是說了詛咒的話,那幾百年的苦修便打了水漂,一切都得從頭再來。”
“唉”白發的少女歎了口氣。“人真是集天地之靈秀啊。人生而有靈,體態契合天地,修行起來順風順水,速度百倍於精靈。即使不修行,也不會如動物般懵懵懂懂,經驗總結成知識被人們記錄和傳承,這是人最大的優勢。隻是可惜,人總被財富和權利蒙蔽,整日為外物而爭鬥,忘卻內在的真實。知識被人蔑視,修行被人遺棄。”
聽到這,幽韻略感尷尬,但她瞬間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無論如何,自己隻是凡人,不是聖賢,必然有所欲和所求,不必過於在意。
“如動物修行還相對好些,隻要煉去橫骨便可口吐人言。我本體是一株小草,雖然特殊了些,但本體如此,我又如何能去找人討要祝福呢?”
“毗鄰老城牆邊的村落裏住著一個同樣孤獨的人。那個內向的小男孩是家中獨子,父母整日在田裏勞作對小男孩少有關心。而同齡人又嫌棄他木訥內向的性格,對他頗有排擠。因為偶然的機會,他跑到老城牆上發現了我——一株長在石縫之間的雜草。肉體凡胎的他自然不會發覺到我的特別之處,隻是感覺我孤零零長在石縫之間的際遇與他的遭遇十分相像。於是,那個天真的小男孩便整日跑到城牆上與我說話,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但他不知道,那個他傾訴的對象,默默的記住了他所說的所有,並在不知不覺之間在靈魂深入印入了他稚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