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等待裏,所有人都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顧家的電話響了起來。
顧媽媽幾乎是撲過去抓過了電話。
警察按下了免提鍵。
所有人嚴陣以待。
話筒裏卻傳出軟軟的女聲:“喂。”
是顧然!
顧媽媽幾乎要握不住話筒,“然然!然然你還好嗎?你在哪裏?”
“我逃出來了。”她柔柔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
“好。好。然然……”顧媽媽心神一鬆,就暈了過去。顧爸爸和幾個警察七手八腳的把她抱上沙發,又叫救護車。
沈夜一把抓過電話,言簡意賅:“你在哪兒?”
“我在中心醫院。”她輕輕慢慢的說道,帶了些淺淺的哭腔:“我想回家。”
“她回來了?”展緒接到舅舅的短消息,一到下課就衝到了實驗班。
“嗯。”麵對罪魁禍首,沈夜沒什麼好聲氣地回答。
“她怎麼樣?”
“在發燒,但是哭著鬧著要回家,應該已經被接回家裏了。”
“她怎麼逃出來的?”展緒問道,“人抓到了嗎?”
“不知道,人沒有抓到,應該是她自己逃出來的,但她沒說。”
沈夜放學回到顧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客廳裏多了幾個人,正在激烈的爭吵。
他有印象,那是顧然的外公外婆,她的姨媽,和剛剛結婚的表姐。
在那場婚禮上見過一次。
隻是這次他們之間發生了很大的爭執:顧然的外婆和顧媽媽正激烈的爭吵,顧然的外公一言不發的做在沙發上,她的姨母和表姐正在努力勸架——她們統統在說一種沈夜從來沒聽過的語言。
他隻向唯一注意到他的顧然外公點頭打了招呼,就默默地上樓了。
沈夜走過小客廳的時候,留意了一下她的房間。
門是開著的。她燒還未退,卻一直嚷著要回家,所以被帶回來,正靜靜的半靠在床上。
他敲響了房門。
她回過頭,淡淡的說:“你回來了。”
“你還好嗎?”
“嗯。”她淡淡地說。
很奇怪。她的情緒不對。 相比較早上在電話裏和在醫院裏,她的哭腔,她的害怕,她對家和家人的反常依賴,現在的她,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沒有驚魂未定的害怕,也沒有禍從天降的不安和惱怒。
實在是平靜的太過反常。
樓下的爭執聲好像更大了。顧然麵無表情的閉上了眼睛。
她靜靜的靠了很久,才下了決心似的起身下樓,婷婷立於樓梯口,說了一句話。
客廳裏爭吵的幾個女人瞬間沉默了下來。
顧然的外婆說了一大串的話。
顧然靜靜的聽著。
顧媽媽追過來說了什麼。
顧然的神色稍微柔和,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沈夜見過顧然很多次盛裝華服的樣子。他曾經以為,那是她最美的樣子。
可是這次,卻完全不同。
她死裏逃生大病初愈,臉上仍舊帶著虛弱的蒼白。
她衣服是普通的家居服,因為躺了很久而顯得柔軟鬆弛。
可是這一刻,她靜靜的站在那裏,脊背挺得很直,臉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執著。她一直優雅柔和,卻比不過此時勇敢絕然的淩人光芒。
沈夜以為,無論她們在爭執什麼,這件事是以顧家家長的妥協而告終的。
可是第二天早晨,他起床出門洗漱的時候,看了一眼她的房間。
門開著。床上整整齊齊——鑒於他從沒見過顧然疊被子,可以理解為,她昨晚根本沒有睡——她又走了。行李箱和護照都不見了。
是因為昨天的爭執嗎?昨天顧家家長的態度應該已經妥協了才對。
她根本沒有必要走。
就算她們仍然堅持,她跑出去做什麼?
桌子上的一疊草稿紙,最上的一頁她匆匆寫了一個地址,說會在高考前回來。
那是近海的一個海島。
沈夜卻隱隱的覺得,她應該,沒有去那裏。
她帶護照出門大概是一種習慣。雖然沒什麼道理,但他就是覺得,她應該沒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