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簫與笛(1 / 3)

冀州的三月,晴空萬裏。冀州的第一大河,名叫蒼茫江,其間浩蕩無比。江麵寬約十五裏,是聞名整個九州的母親河,河邊鱗次櫛比地建了很多亭台樓閣,特別是素城周圍,九州第三大酒樓回春閣的總部就在這裏。回春閣傍水而建,在離回春閣莫約一裏路外就有一條小小的支流,它並沒有名字。它來來回回從雍州流來,最細處甚至隻有十二丈寬,但它九曲八百餘裏卻連綿不斷,兩旁是常見的小橋流水人家。

離二江交界點約十裏處,就到了鄉村人家。垂柳依依,溪水潺潺,別有一番風味。溪上隱隱約約有笛聲傳來,笛聲時而清揚,時而婉轉。如高山流水,吹的是一曲無名小曲。隻聽其道:北鬥懸天,參商永隔,回首相望,卻如翼軫之距。芍藥滿枝頭,落花輕如雨,歎紅豆情薄,可堪采擷?狻猊起煙,青霧嫋嫋,夢裏飄然。恐一劍劃破,宿世情緣。音停,半晌,一位白衣女子緩緩走出,烏黑如泉的長發在肩上滑動,一絡絡的盤成發髻,玉釵鬆鬆簪起,斜插一枝金步搖,長長的睫毛顫顫垂下,眼瞼低垂,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身披一襲白衣,於俏臉交相輝映。腰間插著一根翡翠般碧綠的竹笛。竹笛下係著一根長長的虎頭纓。

佇立半晌,柔荑在腰間一搭,又取下了那根竹笛。放在嘴邊,朱唇輕啟,一支小曲又緩緩流了出來。卻是一曲《鵲橋仙》。吹著吹著,不遠處似乎隱約有人在和歌:淮左名都,冀畔河濱,鬥笠蓑衣大氅。雲追日兮刁日翻雲,金戈鐵馬聲錚然。酥手輕搖,衣袂微飄,碧笛玉簪羅衫。風吹雨兮朔雨風,輕梅小酒自知空。

那貌美女子輕啐了一口,正要回頭看看是哪個輕薄男子。轉過臻首,卻見小巷拐角處走出一個黑衣男子,氣宇軒昂,龍行虎步,唇齒潔白,眉目如畫,腰間還掛著一枝丈長黑簫。

那青年走上前來,在一丈遠處站定,做了個揖,道:“今聞姑娘笛聲,實巧奪天工,便不自絕地和了一曲。如有冒犯,還請姑娘莫怪。”貌美女子聽他這麼一說,也還算得是彬彬有禮,氣便消了一半。

那女子淡淡地點了點頭,“恩”了一聲。那青年方才抬起頭來,細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兒,竟大有驚為天人之感。忖道:她便好似天上下凡的仙女,美得…

那少女見這呆子直勾勾地看著她,臉上飛起一片紅霞,忽而又似覆上了一層寒霜,微怒地“哼”了一聲,那青年方從夢中驚醒。一想到這謫仙女一般的人物若要回歸天上,再也見不著,心中沒來由又是一片大痛。

整了整臉色,那青年又朗聲道:“今聞姑娘一曲,大有驚為天人之感。方知韓雲飛之所學實乃坐井觀天。請教小姐芳名?”那女子道:“承蒙韓公子厚愛,楊韻在此謝過了。韓公子腰間係簫,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了?”

“公子二子可不敢當。不過至於管弦絲竹,在下的卻略有涉獵。”說著直接解下黑簫,嗚嗚地吹了起來。其聲時而高亢激越,時而曲折宛轉,曲調漸高,宛如直至雲天,忽而有如瀑布一般墜下,低回至無跡可尋。

回旋婉轉,簫聲漸響,恰似吹簫人一麵吹,一麵慢慢走近,簫聲清麗,忽高忽低,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豔,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正是楊韻先前所奏之曲。

楊韻亦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道:“韓公子這一手,還叫‘涉獵’?這可折煞小女子了。”又眉頭一蹙,問道:“韓公子為何會這《咫尺天涯曲》?”

韓雲飛打了個哈哈,道:“剛才姑娘不是吹過了嗎?”楊韻聽他換了個稱呼,臉上不由地一紅,心下又略感駭然,驚異於這韓雲飛的聰慧。

韓雲飛又道:“姑娘的笛聲實在是隻應天上有,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忽而又覺得自己說話過於輕浮,閉口不言。楊韻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韓公子如此精於絲竹管弦,師承何方高人?”韓雲飛答道:“師承倒是沒有,隻有我爹爹教我吹簫。”

“你爹爹?”韓雲飛沉吟一小會兒,覺得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說嘛,在一個初次見麵的人麵前就毫不猶豫地抄底,未免過於浮躁;不說嘛,有覺得佳人問起,豈能無理拒絕,唐突佳人?於是下決心道:“在下天玄城韓家韓雲飛,父親乃是韓家的大長老韓震。”

“啊!”楊韻也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令對方為難了好一會兒,不由得歉然道:“對不起了,韓公子。那麼你這隻簫想必就是名動天下的苦竹簫了?”

“正是。”韓雲飛接口道,“我父在我七歲時將此簫傳給了我,到現在已經九年了,我學簫也有九年了。”

“哦,”楊韻道,“我也學笛學了八年了,我是我師父教的。”“你師父是誰?”楊韻沉凝了一會兒,道:“沒什麼,隻是青帝手下的人罷了。”

當時,天下有九州七島一域,這青帝便是統禦青州者,一身木屬性真元霸絕天下,號稱木之始祖。而領銜冀州者則是紫帝,以雷屬性著稱。

韓雲飛應了一聲,心道:“青帝?那楊姑娘想必也是木屬性真元者了?隻是九州之間不常往來,她又緣何到冀州來?”也不多問,當下心照不宣。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時至黃昏。小橋流水已被暮色浸透了,柳枝的絲葉仿佛蒙上了一層鵝螢黃色的輕紗,原野與房屋都籠罩在一片靜謐中。

“希律律…”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匹黃驃馬從巷口飛馳而來,背後還跟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馬上乘著一個高大漢子,劍眉星目,英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