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名布衣男子緩步走進來。雖然他已兩鬢斑白,滿麵滄桑,但那張臉我永生難忘——張躍新!
他在我身旁坐下,笑道:“戚太傅,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我看看他,複看看傅諒,驚道:“張躍新,你怎麼在這裏?”
傅諒道:“張先生日前來投靠我,並告訴了我一個有關老二的秘密。我本不打算讓你知道,可如今我卻覺得不該讓你被蒙在鼓裏。”
我盯著張躍新,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什麼秘密?”
“當年你爹因為得知了太子的真實身世,遭到元皇後陷害,身陷囹圄。而我恰好擔任京城總管一職,管轄京城大小牢獄。你爹在臨死之前,曾求我送一封求救信給皇上,也即是當時的晉王殿下。他在信中將事情的原委全部寫明,並且懇求晉王殿下上書先帝,為他伸冤。晉王殿下羽翼未豐,心有顧忌,不敢輕舉妄動,於是便沒有幫你爹伸冤。之後你爹遭受腐刑,不忍受辱,撞牆而死,這你也是知道的。”
“我不信。”我壓著顫抖的聲音呼喝道:“這些全都是你的片麵之詞,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晉王見死不救?”
“當然有。”張躍新取出一枚信封放在我麵前。我打開一看,信封中赫然是一張泛黃的箋紙,隱約有些燒過的痕跡,正是爹爹的手書無誤。
他繼續道:“這是你爹的親筆信,我相信你一定不會不認得他的筆跡。我本來不想幫你爹送信,但念及與他的同窗之誼,加之他確實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我最終動了惻隱之心,冒險送信到晉王府。誰知晉王看了這封信後非但無動於衷,還命我將它燒毀。不過我當時留了個心眼,偷偷將信保留下來。
“你爹死後沒多久,你獨自進京告禦狀,其實晉王早已知情。他讓我想辦法從你手中取得太子身世的證據,誰知你嘴巴那麼硬,怎麼問也問不出,我隻好對你動用私刑。一個月後,晉王竟然出麵救下你,並且讓我不要再過問你的事。我雖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多問,此事遂不了了之了。再後來,大約是怕我走漏風聲,晉王派殺手殺我滅口,我僥幸逃過一劫,從此東躲西藏,不敢露麵,直至今日方才說出真相。”
我的腦中轟亂作響,整個人像是被丟進熊熊烈火中一樣,灼痛難忍。心宛若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眼前陣陣暈眩,仿佛下一刻就要灰飛煙滅了。
不會的,傅惟絕不會這麼對我!興許這中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我努力說服我自己,相信他,卻終究隻是徒勞。
我忍著淚問道:“是不是……晉王讓你對我用私刑的?”
“那倒不是,不過他讓我想方設法從你手中取得證據。”
傅諒用力抓著我肩膀,大聲道:“玉瓊,你還沒看清老二的為人嗎?他城府極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接近你根本是早有預謀!他雖然不是主謀,卻是害死你爹的間接凶手!若非他見死不救,你爹便不會自盡!若非他覬覦證據,你也不會受盡折磨!”
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我聽錯了,一定是我在做夢!
靈魂被扯成碎片,窒息的痛楚已經化作了滿心的淒愴。我渾身不停地戰栗著,想要大口地呼吸空氣,可喉頭卻像是被人扼住那般,怎麼都透不過氣來。
我不相信,我要回去問他,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我抓起信封拔腳就朝外麵走,恰在此時,一名士兵匆匆趕來,急報道:“方才有人偷偷潛入城中,將城門打開,現有一支齊軍迅速逼近,數量不明!”
傅諒登時氣得額間青筋直跳,暴喝道:“混賬東西!城門被人開了都不知道!”
那士兵看我一眼,期期艾艾道:“好像、好像是方才護送和談的使的人……”
是鄭嘉!
“老二簡直是沒有最卑鄙,隻有更卑鄙!他這分明是借和談之名強行攻城,他可曾考慮過你的安危!”
我無力地笑了笑,“他大概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傅惟真是好計謀,說什麼不要勉強勸降、要從長計議之類的,原來隻是哄騙我的把戲。我早知他心思深沉,卻總還自負是枕邊人,多少了解他幾分,不曾想我竟從頭至尾都沒有將他看透。
“現在該如何是好?”傅諒煩躁地原地踱步。
我拉住他的手,沉聲道:“來不及了,你挾持我出去!”
秦虎領五萬大軍浩蕩而來,綿延數十裏,頃刻間,兵臨城下。
秋風蕩過野澤,吹動旌旗獵獵。
彭城城門大開,先鋒部隊已率先攻入城中,與守軍激烈交鋒。兵刃交接的冷硬聲響此起彼伏,伴著血肉撕裂聲和嘶吼慘叫聲,仿若一柄柄利劍,直直刺入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