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滿園的海棠開得正盛。
微風輕拂,白色的花瓣紛飛飄落,似雪花漫漫,似雲霞片片。淡粉淡粉地,鋪滿整個大地,恬適怡人,恍若掉入一彎彎煙霧彌漫的花池。
繽紛的氣息,在指間,縈繞不絕。
星紅點綴的苞蕾,倒懸夕陽之下,在綠葉間若隱若現,宛然少女掩麵,依依如有意,脈脈不得語,萬千迷人。
童年的歡笑,別離的悲傷,悠長的思念,湮滅的柔情……在庭院,伴著花開花落綿延不絕。
歲歲年年。
今天,南濱市郊外的孤兒院熱鬧非凡。以往清淒寂涼的庭院,歡聲陣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不絕於耳。
這一切,都是因為池氏財團的董事夫人的到來。
這次的到來,除了捐贈孤兒院孩子們日常所需的生活用品,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為身後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孩子,找一個玩伴。
而這個玩伴,說是童媳也不為過,因為輪椅上那個孩子,從小病魔纏身。
董事夫人這麼做,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畢竟,就算池家家世再怎麼顯赫,也沒多少人願意把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埋葬在一個病婁子身上。
那個孩子,叫池川鬱,是池家的二少爺。
他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神色漠然,冷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身法國名師裁剪的黑色服飾,高貴無可匹敵。白皙的容顏細膩,卻蒼白毫無血色;如墨玉般的秀發黑亮,卻又向枯草般肆意傾頹。帶著不羈,又帶著秋日的蕭涼。眼底,有著厚厚的冰霜,堆積鬱結。寒氣,鋪天蓋地襲來,猶如置身冰窖。
接到派發的玩具、糖果、甜點、衣物後,不管是鼻前掛著兩串鼻涕的孩子還是背帶褲褲腳一長一短吊得老遠的孩子,個個都喜氣萬分,捧著手裏的東西定定地看著眼前那些衣著華麗光鮮的人。
惟獨一個小女孩,遠遠地落在人群背後。她抱著懷裏的黃色毛毛熊,靜靜地站在海棠樹下,飄飛的花瓣掃過細膩而又蒼白的臉頰,落在她柔軟細黃的發絲裏,落在她翻白破舊的衣裙上。
微風細揚,宛若出塵而不染的花中仙子,遺世而立。光彩奪人,又冰清漠然。
那攝人心魂的美,早已讓她盡收眼底,即使她們之間相隔甚遠。
她如一株綠色的水藻,飄飛的裙擺,在如雪般紛揚的花雨中,靜靜搖曳,顧盼生姿。穿過茫茫人海,一眼便讓董事夫人掠住。
“你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這裏?快去領東西啊。”董事夫人走到小女孩身邊,微笑著說。她背光而立,陽光細細地打在她身上,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耀眼,華貴,有著彩虹七彩,靜靜蜿蜒。
那溫暖,讓人不由自主地深陷。
可是,小女孩卻微微向後退了幾步。眼睛明亮而又清冽,淡然而又充滿戒備。定定看了她好久,然後抱著懷裏的毛毛熊,淡淡地說,“我不稀罕。”
“呃?!”震驚過後,董事夫人微微蹙起眉,露出了探詢的神色。
“別人施舍的東西,我不稀罕。”她望著遠方,目光堅決而又遙遠。
微愕,然後董事夫人彎起迷人的鳳眼,露出了不易察覺讚許之色。
“你……想不想離開這?”見小女孩沒有多大反應,她又強調說,“跟我走,從此你可以衣食無憂,從此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她抱著懷裏的毛毛熊,依舊沒有反應,仿佛那個來自未來的美好明天,是對別人宣告的,與她無關。這時,院長在一旁看著的院長急了,跑過來抓住她的手厲聲勸導說,“冰然,你回夫人話啊!夫人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如果能被領養,你就再也不用過著和別的孩子爭玩具、爭衣服、爭飯吃的生活了……”
“院長,我不是乖寶寶。”她望著院長,緩緩地說。黑色的雙眸,有著薄霧般流轉的哀傷彌漫而起,像一灣綽約仙境的深潭,清澈而又飄渺。
“所以,不適合去當別人的玩偶……”
“冰然!”院長的雙眉夾得老緊,為她的不懂事而痛心。她還小,不知道離開這裏走進豪門,意味著什麼,但是院長知道!鋪滿紅地毯的似錦前程就在腳下,一踏上去便是星輝熠熠,光芒萬丈了!幹嘛非得難為自己走羊腸小道崎嶇之徑呢?!
“我愛打架,我愛滋事,我愛為非作歹!我還愛欺負人,特別是欺負那些柔弱不堪生來隻會能當米蟲的人!”她麵無表情地說完,然後抬起頭對著董事夫人,露出了天真的笑臉。“這樣的人,你……還敢要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