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保安、張家口之敵被迅速殲滅,傅作義在華北的嫡係主力喪失殆盡。至此,平綏線全部為解放軍控製。
從平津前線總部到前沿陣地戰壕裏的每一個指戰員,當他們把滿盈盈的美酒舉到唇邊的時候,都十分清醒地看到了這樣一個現實:平綏全線的解放,使北平之敵西逃的希望變成了泡影。但是,卻增大了敵人從海上南逃的漏鬥口。
為此,中央軍委電令東北野戰軍,要求他們務必刻不容緩地攻克塘沽、天津,切斷敵人東逃之路,把北平變成又一個四麵無援的孤島。現在,擺在平津戰場上解放軍麵前的任務就是:孤立北平!再孤立北平!大軍向天津、塘沽壓境而去……
平津前線總部。那張幾乎占去了整麵牆的地圖上,兩隻鮮紅的箭頭拖著扇形的尾巴射向塘沽、天津。
林彪披著狐皮領的日軍呢大衣,臉上的表情有幾分不悅。他靜坐在桌前的藤椅上,一雙眼睛似幽深的井,仿佛埋伏著百萬雄兵,卻悄然無聲。那兩道本來就又黑又粗的眉毛因為皺聚越發地黑了、粗了。他在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時,往往用短暫的沉默來表態。
一位參謀走進來,顯然要辦什麼事,一看林彪這副神態,又悄悄地退出去了。這時候的林彪給人留下這樣一個錯覺:好像他是一個永遠也激動不起來的人。
林彪默坐著。
羅榮桓、劉亞樓也在無聲地工作著。
這種沉默已經持續一個時辰了。但是,跡象表明剛才這屋裏還是很熱鬧的,甚至有過一場頗為激烈的爭論。圍繞長條桌的幾把凳子無規則地擺放著,桌麵上的報紙、煙灰缸也十分散亂。還有,飄散在屋裏的縷縷淡煙……
羅榮桓翻過了不知是第幾頁紙張,仍是細讀。劉亞樓將毛筆放在墨盒上,又輕輕地從硬殼夾裏拿出了一份文件。
林彪的腦袋轉動了一下,目光盯在了地圖上的那兩隻紅箭頭處,在天津、塘沽之間緩緩移動。還是不說話。
突然林彪從藤椅上站起來。他說了一句誰也沒有聽清的話,這才朝坐在對麵的羅榮桓跟前挪了兩步,站住,又望了望坐在另一邊的劉亞樓。可以看出,他要說話了,是一副深思熟慮的神態。
林彪:“塘沽、天津兩地之敵,我們都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徹底殲滅,這是含糊不得的。也是不允許含糊的。否則,就要出錯。但是,第一槍打向哪裏,是塘沽還是天津?依我看,這裏麵有文章可作!”
羅、劉二位幾乎同時抬起頭,望著林彪。這時候,他們才看到剛才林彪那番不呼名喚姓講的話是對著他二位講的。口氣裏有征求意見的成分,然而更多的卻是肯定語氣。
羅榮桓的手裏捏著一張電報紙,那是中央軍委發來的關於東北野戰軍攻打天津的部署電令,是經毛澤東同意簽發的。電令在談到攻打塘沽、天津步驟時指出:“先打塘沽,後取天津。”這是命令,軍委沒有給東北野戰軍留任何商量的餘地。
現在,三個人都把目光落到了電令上,空氣驟然帶上了幾分緊張。盡管林彪隻是提出了先打塘沽、還是先打天津的問題,並沒有肯定誰先誰後,但是羅、劉二位還是已經隱約感覺到林彪要對中央軍委的電令提出異議了。他把坎坎坷坷的路鋪在了包括他在內的三人麵前。
羅榮桓:“我也想過了,打塘沽、還是打天津這個先後順序不弄好,勢必影響整個平津大戰。”
劉亞樓:“形成決議的東西也是可以改變的,隻要我們有改變它的充分理由。”
三人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