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水滴上的陽光(後記)(1 / 2)

2010年春夏之交開始,我連續四次下江西,在不到五個月的時間裏幾乎走遍贛南地區每一個縣的每一個角落。我還深入到當年紅軍開采鎢礦石的礦區,到大山的皺褶裏,下到巷道的深處去尋找紅軍留下的足跡。當年和紅軍一起采礦的礦工當然都已不在人世,但他們的後代還在,如今也都成為新一代礦工。他們為我講述了許多當年的故事。在贛南這段時間,我感覺到,我也在為自己開啟一座寫作資源富礦的大門……在於都,如今的於都河畔,當年紅軍開始長征的渡口已經修整成寬闊的廣場;在瑞金,謝家祠堂門前的樟樹已經枝繁葉茂,撐起巨大的綠色傘蓋;在井塘村,當年舉行最後一次文藝彙演的山坳裏已是草木蔥蘢,漫山遍野盛開起鮮豔的野花;在會昌,當年的青山仍然未老,風景也仍然是那樣的好……

或許正是因為我以這樣一種方式觸摸那段遙遠的紅色歲月,我所聽到的和了解到的,都是鮮活的人和事。贛南地區的人們真的是太可愛了,他們不僅樸實、熱情,也很認真。他們用近乎平淡的語氣一字一句地向我講述他們先輩當年的事情,我被這些事深深感動了,也被強烈震撼了。在石城,我看到一麵烈士牆,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烈士名字,有的烈士連姓名也沒留下,隻有三個空蕩蕩的方塊。這些先輩在那段紅色歲月裏付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代價,而他們很多人卻沒有任何文字記載。然而,他們的後代沒有忘記他們。

他們當年的事跡,至今仍在贛南大地上口口相傳。

也就從這時開始,我突然有了一種深重的責任感。

角度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在這部叫《紅》的長篇小說中,我為自己定下兩點,第一,不使用龐雜繁複的故事構架,而是像一朵菊花的花瓣,讓它一點一點地盛開,這樣便於表現一個一個的人物,也便於將那段紅色歲月的各個層麵展示出來。也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我沒有使用通常長篇小說的慣用手法,設置一個統領全篇情節的主要人物。曆史是人民創造的,我要塑造一組人物的群像,然後用一條“紅”的主線將這部長篇的故事連綴起來,讓這條“紅線”貫穿始終;第二,不寫那些如日中天的人物,也不寫那些膾炙人口的事情。這些年來,表現這樣人和事的各種文藝作品太多了,多到已經形成一個龐大而又堅實的公共話語係統的程度,也已經形成了一個模式化的語境。我想在這公共話語係統和模式化的語境縫隙中尋找那些普通人,比如基層的紅軍戰士,山裏的農村婦女,敦厚而又狡黠的普通農民,精明而又有正義感的村塾先生等等。我相信,這些人在那個特殊曆史時期同樣也有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情感,他們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生命體驗。當然,也有著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對革命和我們共和國所作出的巨大貢獻。而所有這一切,也正是我要在這部小說中所表現的。我意識到,這應該是一個聰明的選擇。這個選擇為這部小說決定了一種全新的角度,而且很有可能,使這部小說有了一種全新的語境。我在贛南深入生活期間越來越感覺到,正是因為選擇了這樣一個角度,我所聽到的講述那段紅色歲月的話語竟然真的有所不同了。應該說,這種話語所表達的人物與故事更具體、更鮮活,也更加真實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