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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莆口後山的山嶴裏霧氣彌漫,一隊黑影在那陣霧氣裏慢慢地朝一個方向移動。如果從高處觀察,這確實像一隊螞蟻,他們在那忽高忽低的山間吃力地變化著各種姿勢。走在最前麵的是古恒,後麵跟著兩個神色冷峻的人,中間黃大令的身影較突出,他戴了一頂鴨舌毛,帽簷下嵌著一雙比在市區時更加雪亮的眼睛,最後還是幾個穿黑西裝的手下。

他們是淩晨走進這裏的,但現在還沒有看見任何東西。黃大令隻是過問了幾句,也不敢有什麼抱怨,在他看來這種環境確實應該有某種奇妙的東西存在。古恒曾有過讓他們跟著自己一直走下去的想法,直到大家都在這片深山老林裏迷路消失為止。但他還是沒有這麼做,還是想從這裏走出去。他還惦記著鬆海市區的林立,雖然自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也要掙紮著死。

現在除了古恒之外,其餘的人包括黃大令在內都不知道他們正慢慢地從這片深山中走出去。從淩晨進入這裏開始,一直用心在走路的隻有古恒一個人。他在考慮如何逃脫,如何周旋,如何在這裏拖延些時間,最後如何從這裏走出去。

古恒看見了第一縷炊煙,接著有一些房屋零星地映入了眼簾。古恒微微將頭側了下。黃大令那行人似乎沒有什麼反應,眼睛依舊看著前方緊跟著古恒,似乎要找的東西馬上就浮現在眼前了。古恒沿著一條人為修造的山路走了下去。這時候,村莊的氣味越來越濃,黃大令似乎也嗅到了這種味道,下麵的建築一看就是剛才來過的地方,於是皺起眉頭對古恒的後腦勺注視了一會兒。古恒此時的麵部表情也發生了變化,仿佛後腦勺長了雙眼看見了黃大令那極度不信任的神色。古恒知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再在這裏繞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已經到攤牌的時候了。他的心裏雖然坦然,但似乎這個謊言需要黃大令來親自拆穿。因為古恒現在很難擺脫黃大令,隻能見機行事。

“停下。”

黃大令舉起右手喊了一下,整隊人似乎一下子從這種機械的步行中反應過來,立即停下腳步,臉上都露出了不一樣的神色。

黃大令走過去繞到古恒麵前,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象征性地朝左右看了看。古恒明白黃大令的意思,這四周已經是村莊了。古恒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

“古先生,玉不會藏在哪個村民的家裏吧?”黃大令冷冷地問。

古恒還不知道怎麼辦,於是說:“就再過去一點。”

“那你是要帶我們在這裏先旅遊一番是不是?”黃大令將雙手交叉在胸前。

“就在不遠處。”

“但如果我不想走了呢?”

古恒知道黃大令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離開始動手不遠了,所以就沒再說話,隻是低著頭。

“他媽的!”黃大令將帽子摘下狠狠地往地上一甩,然後一把抓過古恒的領子說,“老子早就不耐煩了。”

古恒被黃大令抓著,麵無表情。

“你他媽的告訴我,為什麼要把我騙到這裏來?快告訴我!”黃大令一咬牙,似乎想把古恒給勒死。

古恒這時鬆了口氣,然後怔怔地看著黃大令。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古恒的眼睛裏麵似乎布滿了霧氣,沒有一絲波瀾,而黃大令的目光則像一道強光,似乎要把古恒的臉射穿。

“你他媽的到底說不說?!說不說?!”黃大令每說一個字就勒一下古恒的脖子。

突然他重重地把古恒往前一推,然後抹了一把鼻子說:“你這麼喜歡這裏,我讓你永遠留在這裏。”

黃大令的話音剛落,古恒腦海裏本能地跳出兩個字:逃跑。但此時黃大令的幾個手下動作比古恒的腦子還快,一下子圍了上來就開始拳打腳踢。黃大令似乎不想一刀就把古恒捅死,還想多折騰他幾下。這時候,他仔細地看了看四周,然後看打得差不多了就走了過去。那幾個手下像接見首長似的站在兩旁。黃大令的眼睛盯著躺在地上的古恒,然後向旁邊伸出左手,旁邊的一個人立即遞給他一把刀。黃大令拿著刀蹲到古恒的身邊,刀尖在古恒麵前晃了幾下,並且伴隨著一臉奸詐的笑。

突然,旁邊的人像中了子彈一樣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黃大令一回頭,場麵混亂得有點異常,古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幫人驚得忘記了疼痛。黃大令的那幾個手下剛才還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現在卻一個個都滾在了地上。那幫人不是拿刀就是持鐵棍,而且下手極其幹脆。其中一個走到黃大令麵前,隻是微微冷笑了一下,就像紮泥土一樣對著黃大令的肚子就是一刀,黃大令的表情變化似乎都沒那人的下手來得快。一時間這隊剛才像螞蟻一樣從山上走下來的人全倒在地上。黃大令雖然身中一刀,還是猛地站了起來。他從背後掐住那人的脖子,死死不放,兩人扭在一起。這時候黃大令的幾個手下也揉著肩拐著腿圍了上去,場麵一時又混亂起來。古恒躺在地上卻看得仔細,但納悶的是不知道這些究竟是什麼人。

在這群架之間,黃大令就趁機向旁邊的草叢裏跑去,他的那些手下也是頂了幾秒,就立即跟著黃大令跑了。但這群人像是餓了幾天的狼,一路窮追不舍。

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古恒愣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站起來,發現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有點無奈地咬了下嘴唇。那幫人簡直太暴力了,連黃大令他們都敢這麼毫無顧忌地下手。古恒邊走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同時又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唯獨自己沒有受到牽連呢?古恒心想隻有一個解釋,自己的衣服與他們穿的差別太大。古恒穿的是那種過了時的休閑裝,而那些人的穿戴簡直就和電影裏麵黑社會的打扮一模一樣。現在困擾他的問題是,那幫人究竟是誰?為什麼偏偏這麼巧在這個時候出現,就感覺像老天爺伸手在幫他似的。不過古恒還是捏著衣袋裏僅有的那幾張紙幣匆匆地向莆口車站走去,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鬆海市的情況。他驚魂未定,甚至都忘記掏出手機先和阿痞打個電話。

古恒到鬆海的時候,一見到林立和樓連芹,心裏就踏實了許多。其實陳曉莉把他們照顧得很好,但林立現在肯定不會提“陳曉莉”這三個字。阿痞一直坐在沙發上,情緒十分低落。他看見古恒回來了竟然有些呆滯,沒有意外興奮的表情。古恒向他們講述了自己在莆口的遭遇,林立也一直說這次肯定是老天爺幫忙,善人有善報,惡人有惡報,而阿痞卻一直有點萎靡不振,好像這一切不是真的。事情應該如他想象的那樣發展,尤其是當他聽到古恒那充滿暴力的描述時,更是覺得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覺得黃大令是絕不會這麼狼狽逃竄的,他甚至想象不出黃大令狼狽的樣子。

林立說阿痞有點神經衰弱了。阿痞的確沒有剛開始那樣成熟了,倒是又變得像跟在黃大令身邊時那樣畏畏縮縮。林立看著阿痞那熊樣說,看來不管怎麼厲害,受黃大令威風的影響確實不小啊。阿痞不辯駁,他一直讓古恒回憶究竟誰有如此大的膽子竟然對著黃大令揮拳腳動刀子,但古恒真的一個都不認識,甚至連眼熟都談不上。阿痞這時候突然想到了北郊的那座教堂。他對古恒說他在那裏看見一個人影竄過,並且死了一個人。古恒一聽這事情就大驚失色。阿痞似乎在竭力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又突然想到之前有一個人咧著嘴拿著刀朝他衝了過來,他當時就失去了知覺。阿痞想到這一幕就一下子衝到陽台邊,呆呆地對著那灰色的地麵。古恒和林立以為他發現了什麼,也立即跟到他身邊。

“對,就是在這裏,每天都有個男的在這裏,他就想用刀把我殺死……”阿痞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

“那你怎麼還沒死?”林立突然一笑說。

“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也不知道……”阿痞似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古恒望著這地麵皺了下眉頭,突然問:“阿昌呢,他去哪裏了?”

這話還是沒勾起阿痞的半點印象,而林立更是一臉的茫然。林立說,這小子天生就流浪慣了,去哪都沒事,用不著這麼大驚小怪的。阿昌雖說是流浪漢,但這會兒不見了人影,這還是讓古恒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阿痞則有點慌張地插了一句:“這小子就是愛胡來。”好像這句話也同時是說給林立聽的。

林立這時候似乎也讓阿痞這疑神疑鬼的心理給傳染了,突然對古恒說:“哥,那天我發現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好好理了下思緒,接著說:“我發現莆口的那兩塊石碑了……”然後對著古恒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古恒聽了林立的話,更是覺得不可思議,感覺就像在拍一部電影,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了的。

“怎麼我走了才這麼些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古恒實在納悶。

這時林立托著下巴又蹦出一句:“對了,還有就是錢所長昨晚被殺了。”

這對古恒來說又是一件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古恒已經從林立的口中知道了錢所長的事,但現在一聽他已經死了,所以這腦子一時還真有點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