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真不是禦史台帶頭鬧事,是高家狀告賈府。震威將軍高德的準女婿是大房賈璉,上門找抽的是二房賈寶玉。賈璉已經拋棄賈家選擇追隨九阿哥胤禟,這事兒高將軍是知道的。他向賈寶玉開炮,拉賈珠下水,甚至牽連賈元春,引出胤禟……這不是腦殘,而是有預謀的行為。

雖然要嫁的是庶女,婚事一旦成了,高家和賈璉就將綁在一起。在這之前,麻痹朝臣給他們一種賈家兩房不睦,高家向賈寶玉開炮不惜同九阿哥死磕的假象……能在很大程度上麻痹別人,方便賈璉為胤禟做事。

高德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他忽略了一點,賈家兩房之間的矛盾壓根不是虛構,而是事實。高德對胤禟真是信心十足,他壓根沒想過無法自辯當如何,整個展示出了腦殘粉對偶像的信任。

胤禟抑揚頓挫的念完了他的《認罪書》,張英也將責任往張家身上攬。康熙一個頭兩個大,指令還沒下達,禦史台又開始了。

“張家並無責任!是史太君不識好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賈璉生母早逝,府上也沒有當家主母幫忙料理親事,張家太太憐他,得到其父賈赦的許可這才幫忙想看了高將軍家的姑娘,合過八字,有媒人說親……整個過程完全符合本朝規製,並不失格,請皇上明鑒。”

“老臣以為,九阿哥胤禟也不當受責罰,賈氏僅是他府上的側福晉而已,雙親尚在,哪輪到外嫁女管事?便是幼弟犯了錯,也不該牽連到她。”

“那賈寶玉真不是個東西,兩房分家賈政南下為官,想帶他同去,小子死活不肯。連雙親都不認的混賬,幹出這樣的事真不稀奇。”

……

賈珠將這些話聽在耳中,他沒有一句辯白。

都是實話,沒什麼好解釋掩蓋。

他跪下,坦然說:“臣有罪,隻顧自己上進,沒管好寶玉。”

康熙還沒說啥,禦史台的老頭子又不依了。

賈珠是誰?

他是新科狀元郎,是禦史台最幼者,是潛力,是希望。

在他身上你看不到八旗子弟的浮躁,他甚至不像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反而像是久經官場的老東西,賈珠太沉穩。這樣一個才華橫溢且值得提拔的年輕人,誰不欣賞?

眼睜睜看著賈珠因為賈寶玉幹的混賬事獲罪,這簡直超出了眾禦史能夠容忍的底線。

賈珠不辯!他們幫忙辯!

“臣以為,這等混賬活著就是浪費糧食,死了利國利民。這並非胡言,過去這幾年,臣走訪京城聽過太多關於賈寶玉的傳言。他小小年紀就是個多情種,不讀書,偏好風月,院子裏光伺候他的丫鬟就有十二個,身嬌體弱膚白貌美,他平日同丫鬟捉迷藏,拉住一個就要吃人家嘴上的胭脂,好好一個官家少爺竟然管丫鬟叫姐姐。隻是這樣還凸顯不出賈寶玉身上的人渣氣質,他在家嫖丫鬟,出門嫖ji女,裝腔作勢讓大家尊重這些皮肉工作者,背地裏偷香竊玉抱著人家睡覺。說什麼‘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兒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兒便覺濁臭’,這說法,臣不敢苟同。私以為,泥是大地,是山河,是根,是基……沒有鐵骨錚錚的滿洲兒郎何來大清朝的盛世江山!賈寶玉口出妖言,萬死不辭其罪。”開口的這位在禦史台那是泰山北鬥般的人物,誰見他不彎腰鞠躬?他很能把握語言的尺度,幾句話功夫就將賈寶玉表達內心喜愛的話曲解成侮辱滿洲兒郎,動搖國之根基。

他這樣說,誰還敢辯解。

朝堂上鴉雀無聲,高將軍也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老爺子還沒說完,他喘了幾口氣,又道:“再說賈家,榮國公賈代善是忠君愛國之臣,他膝下二子,賈赦是個紈絝,隻顧吃喝玩樂,賈政讀書刻苦也有幾分真才實學,他曾無數次鞭策賈寶玉,引他走正途……本性難移,賈寶玉抓周就中胭脂,注定是個沒出息的貨。子不教父之過,賈政的確有連帶責任,也不能完全怪他,畢竟,分家之後,賈政南下江南圍觀,賈寶玉依然跟著史太君,住在大伯家。”

“臣以為,怨天怨地都不如怨他自己,如果這隻是一起單純的調戲事件,怎麼都好說。若是有人想壞親事,不讓高家姑娘嫁到賈家,這裏頭門道就多了。”

……

言官不獲罪,這是寫上了律法的,禦史台擁有彈劾百官的權力,隻要不是胡說八道,皇上都不能怪罪他們。這老東西說得頭頭是道,不僅把賈寶玉踩進泥裏,還黑了史太君一手。

高家庶女嫁去賈家,除了心裏早有孫媳婦人選的史太君,還有誰那麼無聊去搞破壞?

朝堂上持續死寂,這麼多高帽子扣下來,誰還敢做攪屎棍?

要是留下話柄讓禦史台拿捏住,不死也得退層皮!

率先打破寂靜的還是禦史台裏自己人。

“臣附議。”

“臣附議。”

“請皇上撤掉史太君外命婦封號,她無才無德無能無貌不說,竟教出賈寶玉這樣的混賬!”

“史太君該死,賈寶玉也當千刀萬剮,留著就是褻瀆朝廷律令!”

……

康熙頭疼,他也想像禦史台希望的那樣,保賈珠,護賈元春,搞死賈寶玉……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在雙親健在的情況下,已經出嫁的姐妹倒是受不了牽連,賈珠作為哥哥,總要擔責任。賈政拖家帶口去江南上任幾年沒回來,這沒錯,你當禦史的可是天天在京城,為啥不管幼弟弟?

單獨給賈寶玉降罪的技術難度太高,康熙沒信心向禦史台那些老家夥一樣顛倒黑白舌戰群雄,真要降罪賈家都別跑,這樣不僅會大大影響賈珠的仕途,賈元春也得吃不少苦頭。

她娘家本就沒多少勢力,如今還搞成了反朝廷反/社/會……簡直就是被嘲諷到死活不出來的節奏。在康熙心裏,賈元春不僅是胤禟府上的標杆側福晉,更重要的是——她是四個阿哥的生母,在胤禟心中也有頗高的地位。

糾結,很糾結。

康熙這時恨不得自己就是唐玄宗,什麼*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心理素質稍微差點的,能在早朝上被禦史台逼瘋。

寧可抱著女人睡覺也不過來是可以理解的。

所有人都在等康熙決斷,他斟酌半晌,卻沒有做出裁決,“高德將軍二女,秀外慧中,堪為主母,與賈璉郎才女貌般配得緊,朕就添一份妝,為高家賀喜。賈寶玉一案由胤禛、胤禩審理。胤褆帶兵圍剿京城外三十裏惡人寨。”

……

康熙撒手不管了,將案子整個丟給老四老八,他們與賈府都沒有利益幹係,正好介入。至於老大胤褆,待在京城他早就手癢了,有八旗將領陪練還不夠,恨不得上戰場去真刀真槍的幹。說句實在話,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被康熙指著鼻子罵過之後,胤褆的生活還愜意了不少,他也明白了,勾心鬥角不是自己擅長的,上陣殺敵才是真絕色。

他愉快的接了任務,摩拳擦掌就要大幹一場。客觀的說,賈寶玉那混賬死了才是造福百姓,為了體現自己的確是有能力的,腦子和武力都很夠用,能圓滿完成康熙交代的任務……他忍了。

大不了先把賈寶玉救回來再讓老八給判個千刀萬剮。

有那麼多禦史盯著,誰敢給賈寶玉開後門放水?

就算史太君將全部家產捐出來也不行,嗬嗬,她自己的誥命都保不住。對了……分家之後府上的錢財也不經她的手,都在大老爺賈赦的庫房裏囤著,她還有什麼法術使出?

早朝散了之後,胤禟與賈珠並排往外走,他說起元春的狀況,賈珠拳頭握得死緊:“因為是銜著美玉出生的,祖母說,在整個京城乃至大清朝都是獨一份,寶玉自幼就養在她跟前。祖母是一門雙侯史家出身,是念過書的,並非目光短淺。她對寶玉實在是太寵愛了。父親盼著寶玉上進,想讓他考科舉入仕途,寶玉倒是去了府學,都是廝混去的。他喜歡同府上丫鬟玩樂,喜歡讀那些道德敗壞的情愛小說……父親發作過多少次,那是祖母的心肝,棍棒還沒落下來就有人爭著替他挨打。我也說過他,總不歡而散,母親和妹妹更苦,她們勸誡寶玉之事讓祖母知道就是一頓訓。分家之後,父親帶著母親和趙姨娘南下,本來這名單裏是有寶玉的,祖母不願放人,母親讓寶玉自己選擇,他要留下。父親走了以後,我瞧他越發混賬,恐怕給妹妹惹事,也去說了幾回,連人影都見不到就被擋回來了,他這樣我一點也不稀奇……”

賈珠剛說完就聽到口哨聲,“喲嗬,故事竟然這樣精彩,老實說,賈寶玉這樣我也不稀奇,光伺候他的就有十二個丫鬟,不長成娘炮簡直對不起史老太的期待。”

……o(╯□╰)o

胤禟和賈珠中間就□□一個腦袋,正是十四胤禎。

“這些話應該對八哥說才是,借這機會把賈寶玉辦了。”說著他還比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把胤禟氣樂了,一巴掌拍他腦門上。“皇阿瑪真是看走眼了,咋沒讓你來做青天大老爺。”

聽了這話,胤禎撇了撇嘴,“還是讓我去剿山賊,審賈寶玉忒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