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雷聲翻滾,暴雨如瀑。
這是一座簡陋的棚戶屋,四周牆壁由破舊的木板拚接而成。
江言躺在裏間那張破破爛爛的單人床上,身上蓋著一張露出發黃棉絮的舊被子。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十六歲那年尚未離開福利院,曾跟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一起去進行天賦檢測。
“江言你從小就聰明,體質也特殊!上次摔斷一條腿,換成別人至少得養幾個月,畢竟這不是老話常說嗎?傷筋動骨一百天。”
“可你隻用了一下午腿傷就完全痊愈了,我覺得你肯定是個能力者,肯定有獵詭者天賦!”
“要是能當獵詭者就好了,咱們福利院還從沒出過獵詭者呢,聽說那些獵詭者全都老有錢了,頓頓吃肉!一旦當上了獵詭者,就能過上好日子!”
江言也曾這樣以為,年少輕狂時誰還沒有過驕傲的時候?
十六七歲正值張揚桀驁,以為自己是個天選之子,以為自己未來可期。
但結果檢測之後卻發現,他隻是自愈能力比起旁人強許多而已,但他並無任何獵詭者能力。
江言一度為此消沉過,但就算當不上獵詭者他以為可以報考公職人員,總要先捧一個鐵飯碗,未來吃穿才能有保障。
福利院的孩子全是孤兒,從小窮怕了,也餓怕了,為了能在安全城買房,為了生活不再捉襟見肘,為了能回饋養他長大的福利院,幫助那些從小相識到大的兄弟朋友們,他如願以償了,成了一名安檢官。
旁人作為安檢預備役,至少三年才能夠轉正,可江言隻用了半年,工作很拚。
他想給自己掙一份未來,想緊緊攥住自己所能掌控的未來,以後或許談個女朋友,然後結婚、生子,不求大富大貴,但勝在踏實安穩。
然而,“人族叛徒,江言!”
“異端!”
“殺了他!”
夢中再次出現在刑罰廣場接受審判以及處以死刑時的畫麵,一夕之間全毀了。
他的人生,夢想,理想,他對未來的所有期望,全部毀得幹幹淨淨。
江言又夢見那張小醜海報。
荒謬,滑稽!多可笑?
從前所有努力付之一炬,人生一下徹底推翻,身處逆境風口,安全城絕不可能放任他存活。
執法司、軍團,獵詭者,甚至是這第九安全城的那些高層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滅殺他!
甚至目前為止他已經死了兩次。
一次是行刑,鍘刀斬落身首異處,一次是因那些能夠變成火焰的黑煙濃霧,身體爆碎成一片血霧。
第一次好歹還能保持個人形,哪怕頭斷了,可好歹身體四肢軀幹還在,而第二次卻更加淒慘,單看那一灘血霧,又哪能想象那其實曾是個活人?
“……醒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當江言恍惚地睜開眼,就看見這簡陋的棚戶房裏熱氣升騰。
不遠處的爐子上放著個嗚嗚叫,不斷冒蒸汽的水壺,一壺熱水已經燒開了。
而那個刀疤臉的男人披著一件皺巴巴的軍大衣,看起來胡子拉碴,人也有些邋遢。
他轉身拿起茶壺倒了一杯熱開水。
江言怔住片刻,才徐徐起身:“賀叔?”
賀長峰嗯了一聲,之後從半癟的煙盒裏掏出一支煙丟給江言,然後給他自己點了一支,接著又把手裏這個塑料打火機扔給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