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坐在峨眉山頂放空自己，陽光和煦，我卻感受不到它的溫度，前方樹梢大副波動，而這峨眉之巔卻毫無風意，甚至我的發絲也不曾浮動半分。
又是春天了吧！遠方的山脈冒出點點綠色，讓前幾天還是光禿禿的山脈瞬間添彩不少。
背後傳來一聲淡淡的歎息，不用看我也知道是白穆，因為整個峨眉巔的活物除了我就隻有他了。
“外麵，有那麼好麼？”他與我並排而坐，順著我的眼光也望向那條山脈。我被他問得回了神，眼裏難得的泛起一絲波瀾，外麵，很自由。可我卻被困在這山巔，這結界類千年；感受不到風、雨、陽光。但我之所以被困在這裏，也皆是因為自由這二字。
“嗯。”我淡淡的應一聲，並不多說。
他像是洞悉我心中所想，隻是陪我靜靜的坐著。不多時，他微微低頭，左手虛空一抓，一隻碧玉酒壺陡然出現在他手中，右手執杯左手執湖，為我甄一杯，我接過，碧透的杯中晶瑩濃稠，流轉蕩漾，空氣中漂浮著一股馥鬱的酒香，光是聞一聞，便知這酒是上了年頭的老酒。
嚐一嚐，意料之外，略苦，卻別有一番風味。
白穆看我一眼，為自己也甄上一杯酒，我們就這樣坐著，虛化在山川之間，期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可能是三千年前就把所有話都說盡了，也可能是怕接下去的千年太孤寂。
月上中天，站起身時，竟覺有些微醉，別看酒壺小，那可是能裝盡天下江湖河海的寶物，兩人竟喝了一下午，喝得忘了時間，忘了酒量。
我轉身要離開，回我的小窩睡覺，卻忽聽到背後一聲帶著悲切的呢喃“千羽，不要恨我…”
我頓了頓，掩住眼中的驚濤駭浪，坐回原處。月光柔和四溢，卻遙不可及；我知道，今夜不眠。
“當年你私入凡間，是我告密給玉帝的。”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這句千百年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話。曾經以為聽到他親口承認這句話，我一定會說一堆狠話再與他絕交，但時至今日，大概是時間磨圓了我的棱角，我竟然提不起一點火氣。抬頭看看九天之上，我隻想問一句“為什麼？”是啊，為什麼？我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他又灌下一杯酒，法力竟有些支撐不了他人的形態，他變成了本體——一顆蟠桃樹；立在峨眉之巔，泛著幽幽靈光，聲音虛無縹緲。
我依靠在他旁邊，聽他說三千年前的事，關於我與他的事。
他說：“向玉帝告密，是我太自私，我想將你留在我身邊…”樹枝輕晃，似乎他的情緒有所波動。
這句話，勾起我三千年前的記憶。
三千年前，我是玉帝養的一隻凰，除了不能飛去九天之外，玉帝特許我整個天庭的自由，那時的我享樂於天界的快樂，整日裏跟仙娥仙官混在一起。
有一次跟仙娥玩耍間不小心打碎了王母娘娘最喜愛的琉璃盞，怕被責罰，便一路往東湊巧闖入蟠桃園，由於蟠桃還未結果，整個蟠桃園安靜四溢，連守園的仙官都不見蹤影，我心下歡喜，十分喜歡這個地方，甚至決定把這裏當做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時的我修為不夠還不能化為人形，尋了個枝繁茂密的高大桃樹，正是此時我身邊的白穆。
那時的白穆已有了神識，他似乎很喜歡我在他身上停留，他用心語跟我交流，這算是一種密語吧，隻能彼此聽到彼此的聲音。
白穆說他五百年一結果，蟠桃園才得以熱鬧一回，平時這裏總是冷清的，其他桃樹沒有神識，隻是普通的桃樹，我頓覺他可憐，答應每日都會來此陪他坐坐，跟他聊天，他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