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溈山古密印寺誌》,又作《大溈山誌》,共八卷,清康熙前期陶汝鼐、陶之典父子編纂。卷一為開山緣起、山水、寺刹等,卷二為法係、功行表、法要,卷三為法要、佛事,卷四為塔墓、莊產等,卷五至卷八為各類詩文。除了大溈山本身的佛教、山水文化資料外,也收錄了隸屬於溈山禪宗係統的芙蓉山、浮山、泉塘山、白雲峰、龍山等處的佛教文化資料,既是一部體例嚴整、線索清晰、資料豐富的佛教文化著作,又是一部格調高雅、令人心曠神怡的山水文化著作。
《大溈山誌》所述的溈山,位於長沙市寧鄉縣西80多公裏,這裏同安化、桃江兩縣交界,是湖南著名的佛教聖地。湖南境內有兩處溈山:一處在長沙寧鄉縣西,另一處在株洲醴陵市東。醴陵市的溈山,又稱小溈山,是唐代大緣禪師的道場,山上有小溈山寺;寧鄉縣的溈山,又稱大溈山,是溈仰宗鼻祖靈祐禪師的道場,自然也就是溈仰宗的發源地。盡管區別明顯,但人們還是有弄錯的時候。例如《漢語大詞典》在解釋“溈仰宗”時就說:“溈仰宗,佛教禪宗五家之一,唐代溈山靈祐禪師及其弟子仰山慧寂所創。因其先後在溈山(在今湖南省醴陵市)和仰山(在今江西省宜春縣)發揚禪宗,自成一派,故名。”(見世紀出版集團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2年5月第三次印刷縮印本中卷第3442頁)溈仰宗發祥地溈山,應該是長沙市寧鄉縣西的大溈山,而不是醴陵市東的小溈山,因為靈祐禪師沒有在小溈山擔任住持的經曆。
密印,作為佛教用語有兩層含義:一是諸佛菩薩各有本誓,其理趣深奧秘密,因而稱“密”;為標誌此本誓,用兩手十指結種種之相,是為印象印契,所以稱“印”。一是禪宗指達摩西來所傳的、直指人心的“心印”,因是“教外別傳”,故稱“密”。禪門內相授密付,以心傳心。大溈山的“密印”,屬於後者。據本誌卷一《開山緣起》等文獻記載:唐元和八年(813)八月十五日,靈祐禪師受百丈懷海的指派入溈山,到元和末年(820),便已經開始構建禪寺,最初稱應禪寺。到文宗太和二年(828),賜“真應寺”(後名三塔寺),住僧曾達千餘人。武宗會昌年間,令毀浮屠,靈祐即日散眾,裹首自晦,流落民間。宣宗釋禁,恰逢相國裴休節鎮潭州,聞祐師道行,用自己的車迎接,親為落發。並捐資大建佛刹,置常住田三千七百畝。大中三年(849)奏賜寺額“密印寺”。又在寺南二十裏處,奏立同慶禪院,作為靈祐師的退居之所,即今祖師塔所在地。靈祐禪師於大中七年(853)圓寂,世壽83歲。建塔於同慶之側,諡號大圓禪師,塔名“淨惠”。靈祐最著名的弟子慧寂,到江西仰山開辟傳教。正是他們師徒的共同努力,創立了南禪第一個宗派溈仰宗。“溈”與“仰”是山名,合而稱之,成為派名。溈仰宗所證,是溈山靈祐禪師所印證之禪,故又稱為溈印禪。因其開辟溈山之功,靈祐又被尊稱為溈叟。宋蘇轍《浴罷》詩便有“恍如仰山翁,欲就溈叟卜”之句。因此,《大溈山誌》所述之禪宗源流,乃是禪宗溈仰宗自身的發祥史及其主要支脈的發展史。
《大溈山誌》的編纂者陶汝鼐、陶之典父子,為明末清初寧鄉名宿。陶汝鼐(1601—1683),字仲調,一字燮友,號密庵。明亡,更號忍頭陀,改名鞠延,字忍草。少奇慧,應童子試,督學徐亮生驚喜得異才。崇禎元年充選貢生。次年,入京師,肄業國子監。崇禎帝幸太學,群臣請複行高皇積分法,祭酒顧錫疇奏薦汝鼐之才,皇帝擢第一,詔題名勒石太學,除五品官,不拜。癸酉舉於鄉,兩中會試副榜。南渡後,由翰林待詔改職方郎,任監軍,複授檢討。詩、古文有奇氣,書法險勁,名動海內,時稱“楚陶三絕”。著有《廣西涯樂府》、《嚏古集》、《寄雲樓集》、《褐玉堂集》、《嘉樹堂集》、《榮木堂集》、《潛江縣誌》、《長沙府誌》等。陶之典,陶汝鼐長子,字五徽,號憺庵。工詩文,兼精醫術。順治間曾為安親王府教習,授內閣中書,不就。
關於《大溈山誌》的修纂始末,陶之典《溈誌跋》說得十分清楚:
先君子纂修郡邑《誌》,即紀載大溈山水特詳,而又別作《方外紀》,為靈祐祖師立傳,附溈宗本末著於篇。嚐憾舊無專誌,使名勝之跡湮日久而不彰也。歲戊申,慧山和尚道風盛著遠邇,福緣且輻輳,乃以《山誌》屬之先君,遣使布席,禮甚虔勤,先君欣然創稿。稿就十六,會滇南亂起,輟未竟。既數年,慧公謝溈事,別開龍山,未幾入寂。繼溈席者,迭代不遑汲汲於此,遂閣置。越二十有四年,康熙壬申,與峰禪師自大梅過溈,簡較遺跡,慨然圖繼紹,移書詰典……
戊申為康熙七年(1668),這年三月,陶汝鼐接受密印寺慧山和尚的聘請,利用纂修郡邑《誌》積累的相關資料,在當時寧鄉縣西一裏的鬆竹庵,一邊閱讀《五燈會元》,一邊開始了《大溈山誌》的編寫工作。不料《誌》稿完成十分之六時,滇南發生變亂,波及湖湘,於是輟手未竟。過了24年,即陶汝鼐過世八年之後,為康熙三十一年壬申(1692),大梅與峰禪師寫信邀約陶之典以竟父師餘業。他在信中說:“《溈山誌》稿,纂自先史公,而先和尚實勤敦請,吾兩人並有遺責,其可弛是不問乎?願入山卒業,以毋墜厥緒。”陶之典則“悚然橐筆從之,自六卷以後,謹視先人義例,續為編摩。而以前卷中《法錄係要》一聽與公斷裁。邵陵劉君澹山,時有搜考之助,於是犁然乃有成書。”(《溈誌跋》)可見,陶之典接受與峰禪師的邀請,主持了《大溈山誌》的續稿、定稿,與峰禪師參與了前卷中《法錄係要》的鑒定,邵陽名士劉應祁(號澹山)則協助進行資料搜考。陶汝鼐初創時是68歲,陶之典受邀續稿時為71歲,父子都是當世名士,老成嚴謹,學富五車,因此《大溈山誌》的最終成果,遠勝於同類編纂,是理所當然的。
《大溈山誌》的續稿、定稿、刊刻工作,一直延續了七年之久,到康熙三十七年(1698)竣工,陶之典寫《溈誌跋》時已經是77歲了。此書編成後一共刊印過兩次:第一次是續稿、定稿之時。開始是由當山和尚的峰禪師主持,不久他便圓寂了;接手的是天翼禪師,不久他也化去;最後在敬元禪師的主持下完工。從交付工匠算起,刊刻印刷花了整整十個月。按當時的工藝和造價,印數恐怕不會很多,因為到180多年後的同治年間,便很難看到原刻本了,於是就有了由五房僧人共同倡導的第二次刊印。密印寺住持碧曇仁禪師在同治十三年(1874)所撰的《重印大溈山誌跋》中,於追述《山誌》源起、續刊詳情之後,接著說:
距今一百八十餘載,其間又有塔銘事跡應所登記。於同治壬申夏,五房法嗣等同商續修溈誌,僉曰善。皆又曰,老《誌》一書,乃溈山根本,世遠年遙,僅存者有幾?印之宜急需,而續修又不可緩也。甲戌夏,倩梓匠於石梅,市玉版於朗江,將老《誌》印刷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