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後記(1 / 1)

我修改這部小說的第二稿時,也就是1991年,社會上忽然出現一陣“文革熱”。幾百萬《紅太陽》磁帶流入音像市場,文革時期的許多文物被複製,就連毛主席像章也風行一時。那時候,我居住的小樓窗戶正與某單位禮堂遙遙相對,那兒常常在夜晚舉行舞會,強烈的迪斯科音樂與《紅太陽》歌曲同時演奏,居然並無什麼不諧調感覺。不過,待我寫作間歇,靜靜點上一支香煙,想象著那個舞會上,一對又一對男女優雅邁著舞步,或激烈扭起屁股,卻播放著《草原上的紅衛兵見到了毛主席》的樂曲,仍然不免油然而生啼笑皆非之感。

也許,是我們的時代變化太快了。今天,人們心目中文化大革命曆史景象已經越來越模糊不清了。就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搞不清楚什麼紅衛兵啦,造反派啦,走資派啦,黑幫分子啦,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等等,他們未必明白這些名詞的真正含義是什麼。好比,現代的少年兒童,隻知道卡通片、遊戲機,根本不會曉得彈球、拍三角、滾鐵環算什麼遊戲。別的且不說,往後北京城裏“胡同”這個名詞的含義恐怕也是要變成“小區”的同義語吧?或是可能從城市詞典中幹脆取消了。

寫這部書,我花了十餘年時間,完成一稿又一稿。我所寫的,是一個男孩子在那個史無前例的動蕩時代中的心靈成長曆程,是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的悲歡瑣事,也是北京城一條小胡同的幾幅潦草風情畫。在北京市東城區的確有過一條小雅寶胡同,我寫作此書時那裏舊的院落和胡同還殘存著,如今,也隨著北京城的改建拆遷大潮而變成了寬闊的馬路吧?我後來曾經多次在舊胡同的遺跡流連忘返,甚至還為它做了考證。我對它確實充滿感情。因為,我的兒童時代就是在那裏度過的。

當然,這部小說的一部分故事情節,也是根據自己童年生活素材而加工創作的。我呢,自然不必再貼上那個可笑標簽,“本書純屬虛構,請讀者萬勿與真人實事相聯係”雲雲。它畢竟隻是一部小說而已。我們僅僅將它看成是一片凋零的記憶花瓣吧,雖然幹枯了,卻夾在曆史巨冊中,作為某種標本而保存下來。

這部書的修改稿給許多朋友們讀過,感謝他們提出了很好的意見。老編輯彭沁陽女士在病中兩次仔細閱讀全稿,提出了珍貴的意見。她的敬業精神使我深深感動。應該說,這部書也浸透了這些朋友們的心血。

湖南文藝出版社在文化界頗有清望,出過不少好書,可我也深知目前海內外權威評論家們已經視小說為“衰落的藝術”,認為在新媒體崛起的時代,文學不會再受讀者青睞了。但是,使我意外又慶幸的是,文學事業家園仍然有著一批執著的守望者們存在。所以,我感激劉清華先生、羅尉宣先生的激勵獎掖,也感動劉茁鬆兄為此奔走的一片赤誠之意,這不僅僅是朋友間的情誼,更重要的是,這使我幾近於枯寂的心靈又充滿了生氣與希望。

2010年7月30日於北京白雲路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