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1 / 3)

太陽不知是何時沒入西山的,瀉下一絲血紅的殘陽映在翠竹林中,給本是幽靜的修身閣又增添了幾分詭秘。

遠處的修身閣是君子堂的“六閣三堂”之首,其名源自《大學》,隱有修身正己之意,是曆代君子堂掌門居住之處。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倒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修身閣中,男子正在臨摹東坡居士的《赤壁賦》,一縷殘陽鋪在宣紙,不經意間便給本就恢弘的詩篇又增添了幾分悲壯。

男子一身舊白色衣衫,五十多歲左右,胡須頗長,鼻梁直挺,雙目如炬,炯炯有神,臉上雖已布滿歲月的烙痕,卻另有一番逼人的氣勢;他的雙眉總是緊緊地蹙著,似有一股向人傾訴不盡的憂愁;清瘦的臉板正嚴肅,不怒自威,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氣勢。

一曲寫罷,隻見他輕輕將筆放下,長籲口氣,似還沉醉在詞中,似又回到了現實,靜靜地向遠處竹林望去,眼神複雜而深邃。

“啟稟掌門!”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打破了寧靜,臉上帶著尚未洗去的風塵。

“金陵那邊局勢如何?”可能是被窗外的夕陽吸引,聽見年輕人進來,他也未曾回頭,仍是淡淡地看著窗外,隻是眼裏不知何時多了一份憂慮。

“羽衣樓和杏柳門還在觀望,妙手堂也舉棋未定,大家都好像都不願意做那出頭鳥!”年輕人緩緩道來,他雖是風塵仆仆,但話語甚有氣勢,竟無一絲疲憊之感。

“恩!”男子沉吟一聲,似乎早已料到如此結果。

“妙手堂那邊,孫馳騖已答應相助。隻是那孫馳騖的臉色極為難看,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他隱有不願多提之意,我也就沒有多問了!”年輕人接著說道。

“恩!”男子又是一聲沉吟,微蹙的劍眉擠得更緊了,他言語不多,似乎所有的話都藏在了他那軒昂的眉宇之間,讓人琢磨不透。

遠處,宿鳥相繼飛回竹林,夜幕已開始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男子轉過身來,用力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道:“辛苦你了,小謹!”他的話本就不多,這句說得甚是真誠,聽得年輕人甚為感動,臉上的疲憊一掃而過,竟有一種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的神色。

那個叫“小謹”的年輕人早已退下。男子端坐在木椅上,思索著幾日來的種種。

四個月前,禮部尚書宋繼仁一家八十六口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鬧得舉朝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皇帝得知後甚是惱怒,下令錦衣衛嚴查。這事本已兩個多月沒音信了,大家也快要將其淡忘了。但上個月前,錦衣衛突然對外宣布查到凶手,而凶手竟是蟄伏已久的江湖勢力——女真驍門。時錦衣衛都指揮使龔破天親自帶兵,黃旗衛,紅旗衛盡出,圍驍門於忘憂山下,本以為可以將其盡數剿滅,卻不想,竟是中了驍門所布之局。驍門勢力之龐大遠高於龔破天的預算,後驍門援兵趕到,六駒、八騎、十三駿齊聚忘憂山,其鋒之銳,其勢之盛,放眼武林,又有哪個江湖大派敢纓其鋒鏑,縱是號稱“江湖管家”的錦衣衛也在驍門的猛攻下也慘敗而歸。龔破天在忘憂山慘敗之事一時間傳遍武林,人人皆驚驍門勇猛狡詐。

十日前,龔破天廣發英雄帖,招各派掌門進京相會,說有要事相商,原來竟是謀劃合力驅逐驍門之事。忘憂山一戰,大家都已知曉那驍門之強悍,如不是迫不得已,又有哪個想要與之作對,一時間大家都不願表態,氣氛尷尬至極,最後不歡而散。

最後一縷陽光沉入山底,黑夜終於籠罩了這小小的修身閣。男子靜靜地看著自己臨摹的《赤壁賦》,眉頭緊緊蹙著,似在自賞,又似在思索。

清風吹來,殺氣突起,一柄長劍筆直地向窗戶刺來,直取男子頭顱,劍意霸道,劍氣威猛,竟隱隱似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概。

男子略微詫異,卻毫不慌亂,順手撩起手邊的毛筆便向來人擲去,雙手一拍案幾,身子已身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