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村紀事
第十九章三花子
我出生在湘西南的一個鄉下,那地方地廣人稀,有點荒涼,話說地一荒就招鬼,這話還真有點道理。
在我們村旁邊一裏多外的一處,有一亂墳崗,聽說原來是個村,後來被小日本進中國時候給滅了,一村的男女老幼,全被殺害了。後來被善良的老百姓挖一大坑全給埋了,現在凡是什麼孤寡橫死的,沒有後人送棺下葬的,鄉親們都用草席子一卷,在亂墳崗上隨便挖個坑給埋了,一些夭折的孩子屍首,也都用床單布一包,丟在墳堆裏,草草掩埋。
久而久之,這地方就不怎麼幹淨了。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鬼火亂飛,夜梟悲啼,看一眼都渾身起雞皮疙瘩,聽一下就膽顫心驚。當然了,真鬼我是一次沒見著,不過關於這亂葬崗的鬼故事,可聽了不少,這一個個都還被傳說成活靈活現的。
先說兩個給大家開開胃,當然,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都是聽村裏老人說的,各位自己見仁見智。
湘西南的鄉下人都喜歡聽漁鼓戲,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如是。我們村有個唱漁鼓戲的,姓花,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三花子”。三花子是湘南人對戲劇中的三花臉(醜角)的稱謂。三花子是唱大戲中的小醜角色,屬搞笑類的那種,臉譜是紅臉蛋白鼻子黑小胡子。對於一些戲班子裏的醜角人們就直接稱他三花子。三花子漁鼓唱的真他娘的好,特別是男扮女裝的樣子,那真比女人還女人,一扭一扭讓人捧腹大笑。漁鼓唱的一好,活兒接的就多。但凡在祁永地區,不管白喜事還是紅喜事,逢大壽還是建新房子,都要請人唱漁鼓,要是能請到三花子唱那麼一晚那就很長臉的了。
一天三花子又接了鄰村的一單活兒,男扮女裝的貴妃醉酒,那唱的叫個好,看漁鼓的人山人海掌聲不斷,從中午唱到晚上,三花子嗓子都唱嘶啞了,最後在掌聲中結束了。主家滿意觀眾高興,真是皆大歡喜。
漁鼓唱完了,按風俗慣例,主家除了結算錢財,還應該給戲班子請上一桌酒,當地叫“吃盤禮”。這家做的滿到位,七大盤八大碗的,菜一個勁的上,酒一個勁的勸,不知不覺的,三花子就有點高了。
主家一看三花子酒喝高了,就安排了床鋪讓三花子歇息。也是事有湊巧,那天正好是三花子兒子的生日,三花子老婆生了四個女兒,到第五胎才生個帶把的!就這麼一個兒子,平時寶貝的不得了,百依百順。今天出門之前,三花子就答應了兒子今天一定回去給他過生日的,所以哪裏肯住下來,眾人苦勸不住,隻好給了他一個手電筒讓他回去了。
三花子見天色已晚,有點著急了,家裏那個寶貝疙瘩,現在肯定在鬧呢!自己要是順著大路回去,起碼要走一個多小時;走小路的話,估計半個小時就到家了,唯一一點就是走小路要經過那片亂墳崗。
話說酒壯慫人膽,要是撂平時,三花子絕對不敢從那走,但今天一是心裏急著回去給兒子過生日,二是酒有點高了,這酒一高人膽子就大,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武大郎也能把老虎打!當然,這膽子一大,也就容易出事。
三花子順著小路走了一會,不料,手電筒燈泡?炸?了!酒勁上來了,他頭暈口澀嗓子幹,正尋思著去哪弄點水喝,忽然前麵一片鑼鼓喧天,燈火通明,看樣子好象是在唱漁鼓戲。三花子一見就樂了,有唱漁鼓戲的,討口水喝應該沒有問題。
三花子的漁鼓唱的好,在這一帶還滿出名的。
一進村,就被一群人認出來了,一齊要求三花子唱一段,三花子一心隻想回家,哪有心思唱戲,再說了,白唱漁鼓沒錢拿的事,三花子一向不做。
眾人苦勸未果,漸漸散去,唯有一老者,仍不肯離去,見三花子一個勁要走,就沉下臉道:“三花子,你別給臉不要臉,讓你唱場漁鼓戲而已,你今天好好給我們唱一場就算了,要不然,隻怕你以後都別想再唱漁鼓戲了。”
三花子抬頭一看,不認識這老頭,見這老頭說話難聽,心裏有些生氣,也不要水喝了,氣梗梗的離開了村子,徑直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晚飯早就吃過了,寶貝兒子早睡了,三花子洗漱完畢,也準備休息了,誰知道頭往枕頭上一擺,耳朵裏麵就聽到一片鑼鼓聲,吵的三花子頭疼欲裂,翻身坐了起來,怒道:“誰家這麼缺德,半夜敲鑼打鼓,還讓不讓人睡了?”他老婆聽他這麼一說,奇道:“你胡說些什麼?那有什麼鑼鼓聲,我看你是喝多了。”三花子現在也聽不見鑼鼓聲了,想想也是,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鑼鼓聲呢,肯定是自己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聽。他起床撒了泡尿準備接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