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意外晴朗,馬蘭花將鞋子晾在窗台上。世空說裏麵臭烘烘的,該洗一洗了。馬蘭花拿過鞋子說洗衣粉沒了,要世空去買。世空說你給我錢。馬蘭花掏五塊錢交給世空。世空仍伸著手。馬蘭花問世空要那多錢幹什麼。世空說到黃石街買書。馬蘭花說你書還少嗎?世空說好久不買書,感覺少了什麼?馬蘭花又給了世空五塊,說記著買一袋碘鹽回來。世空答應一聲去了。

轉了大半天,下午三點,世空到黃石街花兩塊錢買了本舊的《小說月刊》,又到湖南路一家超市買洗衣粉和碘鹽。

出現在空中的太陽隻是虛假的幌子,當世空走出超市時,天又下起雨來,世空隻好躲進超市的走廊下。突然降臨的大雨使行人與疾駛的汽車爭搶道路。忽然一個騎著電動車的老頭,連人帶車摔倒在地,車頭卡在一個窨井口。一輛寶馬車從老頭身邊疾馳而過,刺起的雨水濺了老頭一身一臉,老頭從地上爬起來,憤怒地罵著,然後去提車頭。車頭像卡死了,任憑老頭怎麼用力,就是不動。老頭像交警一樣,攔截行人。有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扔下摩托車,走到窨井邊,握住車把左搖右晃,最後一使勁,竟將車頭拔了出來。老頭謝過那人,騎上車走了。世空在超市的走廊下站立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暗下,這才慢慢從超市走廊下走出。天空無雨,那些避雨的人也都到了街上,縮手縮腳向前走。不知是誰喊一聲:洪水來了!洪水來了!路上的,屋內的人都極目遠眺,果見一股洪流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賴通天掩埋好女人和美男子,繼續挖地道。他想經過半個多月的努力,成功不會太遠,心中一陣狂喜。晚上,賴通天炒了幾個菜,自斟自酌。有點微醉,順便躺在門中的沙發上。半夜裏,外麵響起一陣颯颯聲,賴通天揉揉眼睛,排撻而出,屋外竟是一天的風雨。

賴通天鑽進地道,又幹了一天半,卻見地道滲水。賴通天到洞口查看,卻見土壩安然無恙。賴通天又回到地道。地道內的水明顯比先前多了。移動的雙腳似乎能感覺到流水的潺動。賴通天舉起洋鎬對著粘濕的牆壁作最後一次削砍。

地道內透進亮光,像經曆半個世紀的黑暗,迎來了黎明前的曙光。賴通天舉手歡呼,卻見一股洪水有力地噴射進來。

那股洪水涮大了泥洞,湧出地道,湧向低窪的城區。

城內許多人家在吃晚飯,完全不知洪水的到來。

世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離火巷奔跑。

馬蘭花將電飯煲端到小木桌上。世空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說:“快跑!快跑!洪水來了!”馬蘭花說:“你別失驚打怪的,這才下多大雨?”世空說:“你看西邊。”馬蘭花走到門前向西望,一下跌坐在泥水裏,世空伸手拉起馬蘭花就往前跑。馬蘭花屁股墜著甩不開步。水越來越近,開始衝進了院子。世空拉著馬蘭花奔跑了二裏地,遇到一座平房,房門開著,裏麵沒人。馬蘭花說別跑了,上平房吧!世空拉著馬蘭花爬上平房。

天完全黑暗下來,整個灰水城陷於洪水威脅之中。有幾處亮起了燈,照著滾動的水麵。剛停息不久的雨又落了下來,這一次比那一次大,水位好像在慢慢長高。世空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對馬蘭花說:“你在這兒呆著,我去看看。”你去哪?馬蘭花顫抖著聲音,將早已麻木的手抓向世空。世空就用一種急切的口吻說:“你放我走吧。”馬蘭花更緊地抓著世空,說:“你到底要去看誰?”世空也不明白自己要看誰,隻覺得自己坐在這裏不踏實。當一個閃電過後,世空不動了,洶湧的洪水已漲到了平房的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