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的墨水筆尖流淌，等他提起大筆的那一刹那，一陣紅光閃過，他卻突然感覺全身脫力，險些摔倒在地。好在他身體晃悠了兩下後即使的運功穩住了步伐。若不瞧見了胸前那一縷墨發轉瞬間變得花白起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壽命已經被死神抽離了出去。
旁邊負責記錄的功曹，連忙回過神來，將對方改掉的地方記錄在冊，“刷刷刷”的提筆寫了起來。
天曆XXX年，蒼宇浣縣人曲飛暘，逆天而行，私自篡改前瑤池仙童北淼天命；
罰其減壽三十年，引天雷一段廢其身。
寫完之後，三人正打算引度天雷之際，卻見那凡人居然再次提起筆來，劃掉了同頁中“福星童子玄鷺胎死腹中”幾個字。又是一陣令人刺眼的紅光閃過，曲飛暘這次直接全身無力跪倒在地，花白的頭發轉眼間變成了雪白一片。
周圍負責記錄的仙君皆是一愣，沒想到這人還要改兩條天命。正打算提筆補注時，又遲遲無法下筆。幾人一番對視後，卻突然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
值月星君慎重的道：“這這這……不對啊，篡改福星死命，此乃一大功績啊！”
值日星君搖頭反駁：“不對不對！篡改仙人天命本就天理不容！不能算功，隻能算過！”
值時星君愁眉苦臉：“兩位兄弟說得不無道理……”
……
三人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逆天改命的人卻再次顫抖的提起了筆來，就連旁邊看熱鬧的白霏也微微流露出怔愣的表情來。可惜對方四肢僵硬，動作明顯力不從心，兩起三落，右手顫抖得連筆都無法握住。
這時終於看不下去的李洛卻來到了曲飛暘的身後，沒好氣的冷言冷語道：“改了兩條天命，你前半生的修道功績已悉數耗盡，還嫌不夠？！若你還想改那個夏千奕的命，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你當人家十世善緣的功績命數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曲飛暘皺了皺眉頭，卻依舊提筆在“夏千奕命隕天曆XXX寒冬”這幾個字上劃了橫線。可惜這次並未同前兩次那般出現紅光，反而紅線在劃上之後轉而變淡，最終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李洛看著他冷哼一聲，不再給對方嚐試的機會。心煩氣躁的收回了自己的天書和筆，回頭衝還在嘰嘰喳喳討論的幾人吼道：“你們幾個討論出結果來沒？！”
見頭兒不耐煩了，幾人互看幾眼後，值月神上前一步道：“改福星降世雖然可算功績，但畢竟沒有先例，我等不敢輕易做主，遂還是按照往常的判。罰其減壽五十年，引天雷三段滅其身。”
李洛癟癟嘴倒是沒多說什麼，隻是冷幽幽的道了一句：“都引天雷三段滅其身了，還減什麼壽？難道有人在沒有肉身的情況下還能活過來不成？”
三人麵麵相覷，覺得頭兒說的話不無道理，便一一點頭應允，沒有異議。緊接著修改檔案，施法降雷，幾人的動作倒是幹淨利落得多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太行峰顛風雨突變，烏雲翻滾，電閃雷鳴起來。隻見一道刺眼的白光以驚人的速度直竄而下，“轟”的一聲巨響，在山穀中久久回蕩。
李洛幾人看著地上已經雷電劈得黑呼呼一團失去了人形的身影，久久的沒有出聲。原本這曲飛暘是個修道的好苗子，他們一直很看好這人，沒想到如今卻葬送在了一個“情”字上麵，最後化作了森森白骨，說不惋惜那是騙人的。
空氣中也不知道是誰輕輕的歎了口氣，“你們說他這樣值嗎？”
就算是改了北淼仙童的命運，也不過是換來了今生短暫的相守，更別說這人如今這幅模樣，連短暫的相伴也變成了癡人說夢。何況過了今生，北淼仙童回了上界，曲飛暘墮入輪回，兩人依舊是天人永隔。犧牲自己卻換來曲終人散，這樣的行為真的值得嗎？
李洛皺著眉頭擺了擺手，揮散眾人，“他覺得值就行了。”
他曾多次警示過對方，也算是仁至義盡。但終歸還是勸不住的吧，看著曲飛暘此刻的結局，就像看得了未來的自己。李洛悄悄的籲了一口氣，隻求到時候他雷神能對他手下留情，放他一條生路。
四道金光衝天而去，劃破雲霄，最後了無蹤跡。
良久過後，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被天雷劈得血肉模糊到能看見森森白骨的人身邊。
空氣中傳來某人調侃的聲音：“師兄，可有遺言？”
天雷降落的時候，他分明看見了自家師兄用所有的功力護住了心脈。隻要心髒還在跳動，對方就尚有一口氣在。念在同門一場，白霏覺得替自家師兄叮囑幾句遺言還是沒問題的。
一聲咳嗽劃破了滿室的寂寥，曲飛暘果然如預料般的睜開眼來。隻是他答非所問，反而看向那人皎潔的眼睛，目光流轉道：“師弟，我們來做一筆公平的交易如何？”
白霏稍稍一愣，遂輕輕一笑。
“正有此意。”